秃鹫群的骚扰持续不断。这些贪婪的掠食者凭借着惊人的翼展和强化后的铁喙利爪,一次次俯冲而下,目标明确——撕扯覆盖棚顶的藤蔓,啄击外露的骨骼灯塔,甚至试图破坏那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电蕨和蛛丝导线。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仓库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碎藤和骨屑簌簌落下。
陆隐的束缚网一次次激射而出,精准地逼退最危险的攻击者,但秃鹫数量太多,且异常狡猾,几次之后便学会了避开他的射击角度。叶星的电弧在潮湿的空气中噼啪作响,成功击退了几只秃鹫,但它们只是尖叫着升高,盘旋片刻后又再次加入攻击序列,仿佛不知疲倦。林守和白勇无法直接攻击到高空的目标,只能焦躁地在下方警戒,随时准备应对可能被突破的缺口。
“这样下去不行!”
温翎的声音在嘈杂的撞击声和鸣叫声中依然清晰。
“它们的目的是破坏和试探!消耗我们!”
就在众人疲于应付空中威胁时,林守覆盖着黑毛的耳朵猛地竖起,鼻翼剧烈翕动。几乎同时,保持静止感知的陆隐,外骨骼关节也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暗红色的复眼光芒锐利地转向仓库大门的方向。
“地下…和远处…”
林守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很多…非常多的东西在动!很乱,很快!”
陆隐的补充更加具体,嘶哑的声线毫无波动,内容却令人心惊:
“震动感知…确认。大量生物移动迹象。方向…分散,但整体趋势指向我方。距离…约一点五至两公里。速度…很快。判断…受雷暴或未知因素惊扰,形成集群移动模式。”
兽潮!
这个词如同冰锥,瞬间刺入每个人的心脏。空中的秃鹫尚未解决,地面又即将面临被恐怖兽潮冲击的灭顶之灾!这些被惊吓、驱赶的变异生物早已失去理智,只会疯狂地践踏和摧毁前进道路上的一切!
仓库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连最聒噪的叶星也张大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肾区传来的阵阵抽痛。苏羽瑶的脸色苍白如纸,下意识地靠近了温翎。小满体表的菌丝无意识地剧烈摇曳,仿佛也能感受到那来自远方的、毁灭性的震动。白勇沉默地加重了顶着大门的力道,鳞甲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陈逸风悄无声息地滑下墙壁,竖瞳缩成一条细线。
“全体!最高警戒!放弃驱赶秃鹫,优先防御准备!”
温翎当机立断,声音因急促而略显尖锐,但指令依旧清晰。
“林守,陆隐,持续监控兽潮动向和距离!白勇,死守大门!陈逸风,检查所有结构弱点!叶星,节省电力,准备应对地面冲击!苏羽瑶,继续监视秃鹫,若有异动立刻报告!小满…尽力维持藤蔓!”
命令被迅速执行,但一种绝望的氛围开始弥漫。每个人都明白,一旦兽潮正面冲击,这座本就残破的仓库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空中的秃鹫似乎也察觉到了下方更大的混乱即将来临,反而暂时升高了盘旋高度,发出更加兴奋和嘈杂的嘶鸣,仿佛在等待一场饕餮盛宴。
“不能等了!”
温翎猛地咳了一声,翼根的伤口因激动而渗出血迹,但她毫不在意,金色的竖瞳扫过每一位同伴。
“我们必须立刻做出决定!死守,还是转移?”
她将最残酷的问题抛了出来。
“守!”
林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低沉的声音斩钉截铁,琥珀色的竖瞳里燃烧着近乎偏执的守护火焰。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花了多少心血才建成现在这样?走了,就什么都没了!可以利用仓库结构,设置障碍,利用陷阱…”
“风险过高。”
陆隐冰冷地打断了他,复眼的数据流无声闪烁。
“兽潮规模未知,成分未知,冲击强度预估超过现有防御结构极限百分之九十以上。依据现有数据模型,死守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六十。建议…战略性转移。”
他的分析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热血下的残酷现实。
白勇沉默着,用覆盖着鳞甲的拳头重重砸了一下身旁的墙壁,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听从命令,无论是战是走,但他绝不畏惧战斗。
叶星的声音带着哭腔:
“转移?往哪儿转?外面全是红雾,还有雷暴,还有兽潮!这么多东西…”
他看向行动迟缓的小满,又摸了摸自己疼痛的肾区,绝望显而易见。
小满发出模糊的呜咽声,扎根的双腿微微颤抖,维持如此大范围的藤蔓已经让他濒临极限,转移对他的负担最大。
陈逸风嘶哑地评估:
“伤员移动…困难。物资…舍弃大部。转移途中遭遇风险…极高。但死守…确如陆隐所言,胜算不大。”
他将残酷的选项平等地放在面前。
苏羽瑶紧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恐惧淹没自己,但她微微颤抖的羽翼出卖了她的内心。
讨论陷入了僵局。死守,看似勇敢,却可能全员葬身于此。转移,看似理智,却可能在这恶劣天气和恐怖兽潮的夹击下死伤惨重,失去唯一的庇护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远处那沉闷的、如同无数闷雷滚动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连地面都开始传来轻微的震动。棚顶外,秃鹫们不耐烦的呱噪如同催命的丧钟。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温翎。她是鸽巢的大脑,是最终的决策者。
温翎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铁锈、血腥、雨水和绝望的空气,再次睁开时,金色的竖瞳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