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掉那株危险的放电蕨类后,四人并未立刻深入那条狭窄的裂缝。温翎的命令是清除坑底管道和地洞中“所有具备威胁的变异生物”。他们需要确保清理过的区域相对安全,不会再有鼠妇群或其他东西从后方冒出来威胁鸽巢。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变成了谨慎的清扫与测绘工作。
林守凭借超常的嗅觉和听觉,如同最敏锐的猎犬,不断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生物气息和细微声响,引导着队伍。
陆隐六只复眼光芒如同永不疲倦的探照灯,持续扫描着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阴影、每一道缝隙。他手中的兽皮炭笔在记录板上快速移动,精准地勾勒着复杂的管道网络、塌陷区域、水源点以及威胁分布图。每一次发现新的岔道或异常,都会被他冷静地标记下来。
陈逸风如同融入环境的壁虎,利用超强的攀爬和潜行能力,探查高处、管壁夹缝、以及那些难以直接观察的死角。他手中的骨刀和药粉是清除小型、隐蔽威胁的利器,一些潜藏在苔藓下的毒虫或变异菌群被他无声无息地解决或驱散。
白勇则负责处理那些需要纯粹力量的问题——用巨锤砸碎堵塞通道的碎石堆,用塔盾推开沉重的混凝土残骸,甚至用蛮力将一段严重扭曲、可能构成陷阱的金属管道强行掰直。
他们清理了数条相连的管道,遭遇了一些零星的威胁:体型更大、甲壳更坚硬的潮虫;潜伏在积水洼底、能喷射腐蚀性粘液的变异水蛭——被陈逸风的药粉驱散,陆隐的蛛丝精准粘附清理;以及大量依靠腐败物生存的、威胁度较低但令人厌恶的巨型蚰蜒,被林守的利爪和踩踏清除。
战斗强度不高,但持续不断,消耗着体力和精神。空气中始终弥漫着土腥、铁锈、腐败物和血腥混合的复杂气味。陆隐的地图变得越来越详实,标记着安全区、水源点、威胁点和未知区域。
就在他们清理完一片相对开阔、由几处塌陷形成的“大厅”状区域后,白勇覆盖着厚重鳞甲的身躯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他用塔盾拨开垂挂的、如同破布般的黑色苔藓,露出后面一个向下倾斜的、黑黢黢的洞口。
“这里。”
白勇沉闷的声音响起,他巨大的手指指向洞口边缘的地面。
几人立刻围拢过去。借助陆隐复眼的光芒和陈逸风点燃的一小截自制树脂火把,他们看清了:洞口边缘湿润的泥土上,赫然印着几道清晰的爪痕!爪痕深而有力,前端尖锐,绝非鼠妇或潮虫之类节肢动物所能留下。旁边,还有几道长长的、如同重物被拖拽留下的痕迹,一直延伸向洞口的黑暗中。
林守立刻蹲下,覆盖着新生黑毛的鼻翼贴近那些痕迹,深深吸气。琥珀色的竖瞳瞬间收缩!
“动物大型食肉或杂食…”
他低沉地分析着气味。
“还有血味…很淡,几天内…”
他抬起头,看向那深不见底的洞口,眉头紧锁。
“不止一种…混杂…很乱。”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强烈的气息从洞口深处涌出,扑面而来。不再是之前管道里单纯的腐败味,而是混合着浓郁的、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冰冷土腥气,以及另一种…异常清晰、甚至有些刺鼻的甜腻香气!这香气带着某种奇特的植物芬芳,却浓郁得过头,吸入肺腑后,竟让人产生一丝微微的眩晕感,如同置身于某种过于馥郁的花房深处。
这甜腻的香气,与爪痕、拖拽痕迹以及林守嗅到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兆。洞口仿佛一张通往更深层噩梦的巨口。
“地洞很深。”
陆隐的六只复眼光芒扫视着洞口结构和痕迹,声音依旧平静,但信息量巨大。他迅速在记录板上标注了这个新发现的入口,以及林守提供的关键信息。
深入未知的天然地洞,风险显然远超人工管道。空气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甜腻的香气如同无形的触手,撩拨着神经末梢。
“建立前哨。”
陆隐做出判断。贸然深入未知且充满多重危险信号的地洞,尤其是在体力消耗之后,绝非明智之举。
地点选在距离洞口约十米外的一处相对稳固的区域。这里由几块巨大的、相互倚靠的断裂混凝土板和扭曲的钢梁构成一个半封闭的三角形空间,上方有遮蔽,地面相对干燥平整。
陆隐立刻行动起来。他覆盖着暗玉色外骨骼的身影在选定的区域快速移动,双手袖口连弹。
咻!咻!咻!
坚韧的玉色蛛丝精准地射向关键支撑点和缝隙处。它们并非简单地黏附,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建筑纤维,在陆隐精密如机械的控制下,快速穿梭、交织、打结加固:
几根粗壮的蛛丝如同钢缆,缠绕住几块摇摇欲坠的混凝土板连接处,将其牢牢拉紧固定。
更多的蛛丝在入口方向和几个薄弱点编织成密集的、富有弹性的网,形成第一道预警和缓冲屏障。
甚至在一些地面裂缝处,蛛丝也被巧妙地用来填充和加固,防止小型生物钻入。
短短十几分钟,一个简易却异常坚固的蛛丝加固掩体便已成型。它无法抵挡巨力冲击,但足以预警、缓冲、并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休憩之所。
四人进入掩体。白勇沉闷地将塔盾靠在入口内侧,如同最可靠的门闩。陈逸风迅速检查了每个人的状态,处理了林守手臂上被放电蕨类灼伤的焦痕。林守和白勇拿出携带的、用坚韧植物纤维包裹的肉干和净水,沉默地补充着消耗的能量和水分。陆隐则靠在最内侧,六只复眼光芒并未完全关闭,如同低功耗的监控器,持续扫描着掩体外昏暗的环境,尤其是那个散发着甜腻香气的洞口方向。
林守一边咀嚼着干硬的肉干,一边闭目凝神。他的耳朵微微转动,捕捉着地洞深处传来的、被岩石和距离模糊的微弱声响——那是某种动物活动时发出的、混杂着摩擦和低鸣的骚动,声音来源似乎很远,但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放大。而那股甜腻的植物香气,则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让他心底那丝因杀戮而起的躁动似乎又有抬头的迹象。他强行压下,深深吸了一口相对“干净”的空气。
“深处…有东西活动。”
林守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竖瞳在微光下闪烁着。
“很多混杂。香气源头…也在深处。”
是继续前进,探明威胁?还是休整一夜,恢复最佳状态?
“休息。”
陆隐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掩体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理性。
“保存精力。夜间风险未知。恢复最佳状态再探。”
他的理由很充分:四人经历了一天的战斗和探索,体力消耗不小,尤其是林守和白勇这种力量型。地洞深处环境完全未知,黑暗和那诡异的香气都是巨大的干扰和潜在威胁。夜间行动,即使有夜视能力,风险也远超白天。他们需要以巅峰状态去面对那未知的爪痕主人和甜腻香气的源头。
林守沉吟片刻,琥珀色的竖瞳扫过疲惫但依旧可靠的白勇,谨慎的陈逸风,以及永远如同精密仪器般的陆隐。他点了点头,低沉道:
“同意。休整一夜。”
白勇沉闷地“嗯”了一声,庞大的身躯调整了一下姿势,厚重的鳞甲摩擦发出细微声响,他需要抓紧时间恢复体力。陈逸风也无声地点了点头,作为守夜者,他更需要保持警觉。
守夜安排毫无悬念:陈逸风覆盖着灰绿细鳞的身影如同天生的夜行猎手,对环境变化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感知,由他负责第一轮也是最关键的守夜最为合适。
掩体内很快安静下来。白勇沉重的、带着细微鼾声的呼吸率先响起,如同低沉的鼓点。林守靠在一块冰冷的混凝土板上,覆盖着黑毛和皮革的身躯放松下来,但耳朵依旧保持着警惕的竖起状态,那条新生的黑色短尾无意识地卷曲在身侧。陆隐则进入了类似“待机”的状态,六只复眼光芒暗淡到最低,如同六颗微弱的星辰,大部分信息处理暂停,只保留基础的环境监控,最大限度地减少信息流带来的刺痛感,进行深度休整。
陈逸风无声地移动到掩体入口附近,紧贴着陆隐加固过的蛛丝屏障内侧。他覆盖着灰绿细鳞的身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爬行类竖瞳在绝对的黑暗中缓缓扫视着外面的一切。他的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远处地洞深处传来的模糊骚动、水滴从岩缝落下的“滴答”声、甚至掩体内同伴的呼吸和心跳。
时间在死寂与冰冷中缓慢流逝。地底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只有洞口深处那丝丝缕缕的甜腻香气,如同幽灵般持续飘荡。
陈逸风的感官被提升到极致。突然,他覆盖着细鳞的鼻翼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竖瞳猛地转向洞口方向,瞳孔收缩成一条危险的细线。
不是声音,也不是光影的变化。
是触感。
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触感——来源于他紧贴着地面和岩壁的、覆盖着鳞片的脚掌和皮肤。
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根须在泥土和岩石缝隙中缓慢伸展、探索的…蠕动感。这感觉并非来自脚下固定的地面,而是…从洞口深处,顺着那甜腻香气的路径,如同蔓延的蛛网般,正一点一点地、悄无声息地向他们这个临时营地延伸而来!
陈逸风覆盖着鳞片的手指瞬间绷紧,悄无声息地按在了腰间的骨刀柄上。爬行类竖瞳死死锁定洞口那片被更浓重黑暗笼罩的区域,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这地洞深处的“东西”,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