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雨水不断敲打着临时修补的车顶，发出密集而空洞的“啪嗒”声，仿佛永无止境。
越野车速度越来越慢，甚至都没有以前电单车快，车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复杂气味。
尤其是搭在后排座椅晾着的衣物，十分显眼。
此前换衣服的时候更是个个都脱了精光，但车内三人都没有什么暧昧的想法，动作异常麻利简洁。
周奇小心翼翼地收起药剂盒，腰间葫芦传来阵阵温热，方才挡下致命一刀的触感依旧清晰。
他忍不住又摩挲了一下那凸起的、仿佛活过来的木质纹路，心头涌起一丝庆幸和对这祖传之物的敬畏。
祖宗显灵啊！
“我们得找个地方停下来。”
周奇查看着四周景色和地图，“车撑不了多久，这破胎随时可能彻底瘪掉，我们需要休整。”
唐瑶点点头，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寒冷和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前面地图上好像有个镇子标记，离得不远，去那里吗？”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小杰惨死、觉醒者搏杀、跳僵追击、冯大姐殒命、赵子墨的疯狂反扑……这一连串的死亡和血腥冲击，即便是经历过凶兽袭击，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就去那看看，附近只有那里最近了。”周奇回头看了眼冯莹莹：“你怎么样？能坚持吗？”
冯莹莹猛地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直视周奇，里面没有初时的恐惧，只剩下劫难后的空洞和一种被强行压下的悲伤。
她用力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能行，谢谢你们……”
周奇瞳孔微缩，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嗯”了一声，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窗外。
荒野在雨幕中更显荒凉破败，荆棘丛生，偶尔能看到倾覆或燃烧殆尽的车辆残骸，无声地诉说着灾难的残酷。
依靠着唐瑶驾驶和周奇对照地图的指引，越野车在湿滑泥泞的路面上艰难前行了一个多小时。
临时固定的车门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后轮也因漏气变得更加颠簸不稳。
终于，一片低矮错落的建筑轮廓在雨幕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废弃小镇。
街道两旁房屋大多门窗破碎，墙体剥落，有的甚至完全倒塌。
杂草从破损水泥缝隙里疯狂钻出，淹没了人行道。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积水成洼，漂浮着各种垃圾和破败杂物。
几只体型硕大、羽毛凌乱的乌鸦被引擎声惊动，发出沙哑难听的啼叫。
它们扑棱棱地飞上旁边一栋半塌的二层小楼楼顶，歪着头，用血红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唯一闯入的不速之客。
一股比荒野更浓重的死寂和腐朽气息压了过来，让人不得不接受。
“嘎吱——”唐瑶将车停在一栋看起来结构相对完好的汽修店门前。
门口卷帘门半开着，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一股机油、灰尘和某种东西腐烂的混合气味。
“就这里吧。”周奇手持新到手的灵兵长刀，侧身对唐瑶和冯莹莹道：“拿好武器，小心点。”
他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肩膀。
唐瑶背着弓箭和苗刀，冯莹莹拿着唐瑶给她的另一把短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戒备，平静表面之下实则心里十分紧张。
这种紧张感让她眼神里多了些生气，黏湿的脚趾紧扣鞋底，抓出滑水的空响。
周奇将沉重的卷帘门完全拉开一些，让光线透入，猫着腰，动作迅捷而警惕地闪身进入半开卷帘门内。
两女跟着进入，冯莹莹紧握短刀和工兵铲，手指微微颤抖。
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神高度集中提起了全身力气却还没有适应怎么掌控。
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悬浮着大量灰尘，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工具零件和碎玻璃。
周奇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空旷的修理间、以及通往后面的小门洞。
除了角落里几个被啃噬得只剩骨架的小动物残骸，并无活物存在迹象，至少表面如此。
周奇招手让两女跟上，提着比苗刀重三倍的灵兵缓缓朝那门洞摸去。
十分钟三人终于走了出来，里面是办公室和杂物间，杂物间里有张床。
把车缓缓倒进了宽敞的修理间，最后将卷帘门拉到底。
修理间内顿时显得更加昏暗，只有从门缝和高处破窗透入微光，以及车灯提供着照明。
“呼……”唐瑶靠着冰冷的车身，长长呼出一口白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空间，随之而来的是全身酸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周奇则第一时间翻找里面架子上的轮胎和千斤顶。
“我抓紧时间换胎，唐瑶，你和她去找点能烧的东西，得生堆火，烘干衣服，吃点热乎的。”
“不要出后面小屋，外面楼房别上去，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排查，回来将后门关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冯莹莹身上，“你也需要处理一下伤口，自己将车里的药包拿出来。”
冯莹莹低头看了看自己擦破的手肘和膝盖，又摸摸青肿额头，摇摇头：“皮外伤，不要紧。”
“在这种环境下，任何小伤口都可能致命。”周奇语气不容置疑，“动作快点，天黑前必须弄好。”
唐瑶和冯莹莹开始在房里搜寻。
角落里有些废弃的木质货架、破旧的轮胎和少量油污的棉纱。
她们小心地避开可能有危险的区域，将能烧的东西集中到远离车辆和油污得空地一角。
晚上要过夜，这点东西肯定不够，两人又往后门洞而去。
周奇动作麻利，千斤顶熟练地顶起车尾，卸螺丝，取胎换胎。
随后他爬上车顶，将防雨布和帐篷里绑着的东西取下来，寻找着能修复车顶的东西。
火堆很快点燃了，用得是找到的少量木柴和浸了防冻液的棉纱。
橘红色火焰跳跃起来，驱散部分寒意和湿气，也带来些许光亮和微弱的安全感。
三人围着火堆，脱下外套烘烤。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三张写满疲惫与风霜的脸。
沉默笼罩着小小的火堆，只有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唐瑶拿出保温桶里冰冷的粥，放在火边加热。
冯莹莹默默地用酒精处理着自己手臂和膝盖的擦伤，酒精的刺痛让她微微蹙眉，却一声不吭。
周奇整理着车顶捆着能用的东西，将里面旧衣服都拿出来烘烤，唐瑶见状在两面货架上牵起更多的绳子。
少女缩着身子烤了会感觉好了许多，眼神恍惚看着那保温桶里的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