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神崎光硬是在训练场撑到了下午。
出乎她意料的是,整整一个白天,蝴蝶忍都没有出现。
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恰巧路过训练场,用目光检阅她的训练进度;也没有让隐队员送来任何特别关照的点心或药剂;甚至连一句通过鎹鸦传递的、关切的询问都没有。
这太不寻常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在经历了那样一个深刻的早晨之后,忍姐姐通常会以更高的频率出现在她周围,用一种近乎监视的姿态,确保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并随时准备施加新一轮的教导。
(不对劲……)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如同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神崎光的心头,将那因为高强度训练和身体不适而带来的麻木感驱散了些许。
(忍姐姐……在做什么?)
她找了个借口提前结束了训练,拖着依旧有些别扭的步伐,匆匆返回蝶屋。她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先找到了正在整理药材的神崎葵。
“小葵,看到忍姐姐了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蝴蝶忍大人吗?” 小葵抬起头,想了想,“她和香奈乎一直在忍大人的诊疗室里,好像……在商量很重要的事情,吩咐了不让打扰。”
香奈乎?商量重要事情?
神崎光的心猛地一沉。一个模糊的、极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立刻想起了原着中,蝴蝶忍为了对付上弦之二童磨,所做的那个残酷而决绝的计划——将自己的身体变成毒囊,与童磨同归于尽。
(不……不会的……)
(我明明……我明明已经告诉过她,不要用那种方法!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我们可以一起战斗!)
(她答应过我的……她答应过不会轻易牺牲自己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顾不上和小葵多说,转身就朝着蝴蝶忍的诊疗室方向快步走去。越靠近,她的心就跳得越快,那股不安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她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放轻了脚步,如同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了门扉,屏住了呼吸。
里面传来了隐约的对话声,是蝴蝶忍那特有的、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嗓音,以及香奈乎那平静无波的、简短的回答。
“……所以,情况就是这样。” 是蝴蝶忍的声音,“童磨的能力极其诡异,擅长使用冰晶血鬼术和能够破坏肺部的冰尘。” 这是蝴蝶忍的声音,“正面抗衡,我们的胜算不高。”普通的攻击和毒素很难对他生效,必须要有足够分量的、能够瞬间瓦解他行动的剧毒,并且需要近距离注入。”
神崎光的心揪紧了。
接着,是香奈乎那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但是,蝴蝶大人,不是有……光柱大人在吗?她的光之呼吸,对鬼物有极强的克制,而且,她的实力……”
门外的神崎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对!还有我!我们可以联手
神崎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她听到了蝴蝶忍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叹息。
“光……她确实很强。” 蝴蝶忍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神崎光从未听过的、近乎疲惫的温柔,“但是,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让她参与进来。”
神崎光愣住了。
“为什么?” 香奈乎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
“那个孩子……看着像个小太阳,其实内心比谁都柔软,背负的东西也比谁都重。” 蝴蝶忍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总是想着要拯救所有人,如果……如果让她面对必须牺牲谁才能获胜的局面,她会崩溃的。”
(不是的……我可以的!为了赢,我可以……) 神崎光在心里呐喊,但蝴蝶忍接下来的话,像一把冰锥,刺穿了她所有的思绪。
但是香奈乎,你要明白,童磨是上弦之二。我和光联手,也未必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而且……”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轻柔,却让门外的神崎光如坠冰窟,“我不想……让她伤心。”
(不想……让我伤心?)
神崎光愣住了。
“所以,香奈乎,你记住。” 蝴蝶忍的语气重新变得冷静而决绝,“如果,我和光柱联手依旧不敌,或者……出现了必须有人拖住他,为其他人创造机会的情况……”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确保胜利。到那时……你就来补上最后一刀。不要犹豫。”
“那个自己的方案是什么,神崎光一清二楚!
(她还是……她还是打算那么做!)
(说什么不想让我伤心……说什么联手……)
(她明明答应过我的!她明明知道我知道这一切!她明明……承诺过不会用那种方式离开的!)
(为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被背叛的痛楚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她扶住身旁的墙,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里,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不想让我伤心?)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不会伤心了吗?!)
(蝴蝶忍……你这个……骗子!)
原着中那惨烈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以自身为饵,只为给香奈乎和伊之助创造那唯一的机会。
她不是早就告诉过忍姐姐了吗?!不要再用自己的身体去承载那种东西!她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她们现在很早就有珠世小姐的帮助,有她这个知晓剧情的变数在!为什么……为什么忍姐姐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打算瞒着她进行?
就因为……不想让她伤心?
一股混杂着愤怒、心痛、恐惧和巨大无力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没有让自己失控地冲进去质问。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剧烈的波澜,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沉。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出现,自己的努力,自己与她之间那扭曲却深刻的羁绊,已经足以改变一些东西。可到头来,在蝴蝶忍那被仇恨和理性主导的内心深处,那条最决绝的道路,依然是她最终的选择。
她沉默地在门外,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似乎是在讨论具体的战术细节和毒素的调配,但她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没有推门进去,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她那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阳光去打断、去抗议、去撒娇、去试图改变蝴蝶忍的决定。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了膝盖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脆弱和悲伤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然。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与药房相反的方向——蝴蝶忍私人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那里放着什么。
那是一种之前教导中,蝴蝶忍为了让她安静下来而使用过的、能让人浑身无力但意识清醒的药剂。当时忍姐姐还笑着说:“这可是特制的哦,光要记住这个感觉,以后不听话的时候……”暂时剥夺了力气,那种浑身瘫软、连手指都难以动弹的感觉,她记忆犹新。
(没想到……会用在你自己身上呢,忍姐姐。)
神崎光的眼神冰冷而坚定。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金色的眼眸里,之前那些慌乱、羞赧、委屈和依赖,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平静。
(既然……言语无法改变你的决定。)
(既然……你所谓的不想让我伤心,就是选择独自赴死。)
(那么……)
神崎光推开药房的门,目光精准地扫过那些排列整齐的瓶瓶罐罐。她凭借着自己对药材的了解和对那次经历的深刻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贴着特殊标签、装着无色无味液体的琉璃小瓶。
她伸出手,没有丝毫犹豫,将那冰凉的小瓶紧紧握在了手心。
(我就只能用我的方式……来阻止你了。)
(哪怕……这会让你恨我。)
(我不会让你独自去面对危险的。)
(更不会让你……再有那种愚蠢的自我牺牲的想法。)
(如果劝说和保证都没有用……)
(那我就只能用我的方式,来保护你了。)
(等着我吧,忍姐姐。)
(这次,换我来……抓住你。)
她将小瓶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转身离开了药房,金色的眼眸深处,燃烧起一种近乎偏执的、与蝴蝶忍如出一辙的决绝火焰。
(既然你执意要走上那条路……)
(既然你认为死亡是可以独自承担的选择……)
(那么……)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无论是生,是死。
无论是并肩作战,还是……一同沉沦。
她绝不会允许蝴蝶忍,再次从她身边独自离开。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