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天际那道撕裂长空、狂飙而来的暗金色流光,终究没能赶在柳苍的怒火彻底爆发前抵达战场核心。
就在城墙缺口处血战正酣、林越强提最后一口真元准备迎接那终结一击的刹那,柳苍身后的玄铁锁链与巨锤虚影骤然凝实了几分,一股比先前“玄铁镇狱手”更加深沉、更加内敛、却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波动,牢牢锁定了林越,以及他身后那段摇摇欲坠的城墙和下方苦苦支撑的联盟修士。
“玄狱崩灭。”柳苍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五指缓缓收拢。
他身前的空间仿佛被无形巨力碾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细密的、漆黑如墨的空间裂缝以他为中心绽开、蔓延,如同死神的触手。那凝聚的威能尚未彻底释放,仅仅是一丝余韵,便让下方无论敌我双方,都感到神魂战栗,体内灵力运转滞涩,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这是柳苍真正的杀招之一,以元婴后期修为引动一丝空间崩灭之力,融入自身玄铁镇狱功意,威力绝非先前单纯的能量巨手可比。他要用这一击,彻底碾碎林越这个碍眼的蝼蚁,顺便将那段城墙连同上面的所有抵抗者,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抹去!
林越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浓重。他毫不怀疑,这一击自己绝对接不下,甚至可能连元婴遁出的机会都没有。但他没有后退,青铜长剑横于胸前,体内近乎干涸的元婴燃烧起最后的光华,带动着铁壁城核心灵脉透过阵法传递来的、已经微乎其微的加持之力,准备做最后的、飞蛾扑火般的抵抗。
“盟主……老夫尽力了……”林越心中闪过最后一丝念头,眼神却愈发平静决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刻——
“嗡!!!”
铁壁城内城深处,百工阁地下某间被重重阵法守护、墙壁上镶嵌着数百块各色传讯阵盘的密室,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而刺耳的嗡鸣!其中一块位于角落、看似灰扑扑毫不起眼、刻画着奇异扭曲藤蔓与莲花纹路的古老玉质阵盘,此刻却绽放出无比纯粹、无比柔和、带着勃勃生机的淡金色光芒!
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密室内因外界大战而弥漫的沉重与压抑感。负责看守此地、早已疲惫不堪、几近绝望的一名老修士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块自发运转的阵盘。
那是……与萧逸竹盟主单线联系的、最古老、最神秘、也最不稳定的“并蒂莲心阵”子盘之一!此阵依托萧逸竹自身莲焰气息与若芸残魂感应共鸣,理论上无视距离与大部分干扰,但自盟主西行后,除定期微弱的平安信号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主动反应!
老修士几乎是扑到了阵盘前,颤抖着双手,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淡金色的光芒之中。
没有具体的影像或冗长的信息。只有一道无比清晰、无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甚至隐隐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焦虑与急切的神念波动,如同惊雷般在他识海中炸响:
“坚守!即归!”
只有四个字,却重如千钧!
“是……是盟主!盟主有回音了!他说……他说‘坚守,即归!’!”老修士狂喜到近乎失态,沙哑的喉咙爆发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吼声,连滚爬爬地冲出密室,沿着通往地面指挥中枢的紧急通道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用尽力气嘶喊:“盟主传讯!坚守!即归!盟主传讯!坚守!即归啊——!!”
他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穿过厚重的隔音门,冲进了同样气氛凝滞、人人面带绝望的指挥塔!
阿青正脸色惨白地站在中央主控阵盘前,纤细的手指因过度透支和精神紧张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刚刚几乎耗尽了神魂之力,才勉强在林越前方和缺口处布下了最后几层脆弱的临时防御符阵,但也深知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听到那老修士声嘶力竭的喊叫,她娇躯猛地一震,霍然回头!
“你说什么?!确认是盟主?消息可靠?!”阿青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但眼中已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千真万确!是‘并蒂莲心阵’!那光芒和波动,绝不会错!就是盟主的气息!他说‘坚守,即归’!”老修士气喘吁吁,激动得老泪纵横。
“‘坚守,即归’……‘坚守,即归’……”阿青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瞬间驱散了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疲惫与绝望。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向控制室内所有同样被这个消息震得呆住的同僚,用尽全身力气,清越而充满力量的声音通过扩音阵法,传遍了指挥塔,继而传向城墙各处激战的阵地:
“诸位将士!盟主萧逸竹有令!”
她的声音,在这血腥而压抑的战场上,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一个鏖战中的联盟修士耳中:
“盟主已知我等危难!他正不惜一切代价,全速回援!他令我等——‘坚守!即归!’”
“盟主……要回来了?!”
“是盟主的声音!盟主有消息了!”
“坚守!盟主让我们坚守!他就要回来了!”
这简短的消息,如同在几乎快要熄灭的炭火中投入了炽热的火种,又如同在干涸龟裂的大地上降下了甘霖!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每一个听到这个消息的联盟修士心底最深处爆发出来!
那不是体力的恢复,不是灵力的补充,而是一种源于绝境中看到希望、源于对领袖无条件的信任、源于守护家园信念被重新点燃的、最纯粹最强大的精神力量!
“哈哈哈!盟主要回来了!兄弟们,听到了吗?给老子顶住!盟主让咱们坚守!”缺口处,已经杀成血人、左臂无力垂下的石头,猛地爆发出震天狂笑,原本有些萎靡的气势骤然飙升,巨斧抡圆,将一名趁机扑上的玄铁盟金丹中期头目连人带甲劈飞出去!
“盟主……即归!”赵虎一刀斩断刺向身边战友的长矛,虎目含泪,嘶声吼道,“东炎的弟兄们!别让盟主回来看到咱们丢了脸!死也要死在城墙上!”
“盟主有令,坚守!”连最冷静的陈默,在听到传音的瞬间,眼中也爆发出惊人的锐芒,手中短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悄无声息地割开了一名正在指挥小队攀爬城墙的敌方筑基巅峰修士的喉咙。
城墙上,原本因柳苍恐怖威压和己方惨重伤亡而显得有些低落的士气,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陡然昂扬起来!每一个还能站立的修士,眼中都重新燃起了不屈的火焰,手中兵刃挥动得更加有力,符箓激发得更加果决,甚至伤者也挣扎着想要重新投入战斗。
就连空中,准备硬接柳苍绝杀一击、已然心存死志的林越,在听到阿青传达的四个字时,身躯也是猛地一震!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驱散了部分寒意和绝望。他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笑意。
“好!好一个‘坚守,即归’!”林越心中豪气顿生,原本准备燃烧元婴、同归于尽的死志,瞬间转化为更加坚韧、更加持久的防守意志。他不再想着如何与对方同归于尽,而是想着如何拖住他,哪怕多拖一息,为萧逸竹的归来,多争取一息的时间!
他手中青铜长剑光华内敛,剑势陡然一变,从硬碰硬的格挡,转为更加灵动、更加注重周旋卸力的缠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为一个字——拖!
柳苍自然也听到了那传遍战场的呼喊,看到了下方联盟守军陡然飙升的士气。他眉头一皱,心中闪过一丝惊疑:“萧逸竹?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赶回来?西漠距此何止百万里!”但下方士气的真实变化做不得假,东南方向那道越来越近、让他也隐隐感到一丝威胁的暗金色流光更是实实在在。
“哼!虚张声势,垂死挣扎!”柳苍压下心头疑虑,杀意更盛。不管萧逸竹是否真的能赶回,他都必须立刻摧毁眼前的一切抵抗!“给本座死!”
“玄狱崩灭”的恐怖威能,终于彻底爆发!一片深邃的黑暗,夹杂着无数扭曲的空间裂缝和粉碎一切的玄铁罡气,如同死亡浪潮,向着林越和他身后的城墙区域,无情地吞噬而去!
这一次,林越没有硬接。他身形如同风中柳絮,在死亡浪潮的边缘极限穿梭,手中长剑点、刺、挑、抹,将一道道袭向自身要害的余波险之又险地拨开、引导向侧方虚空。每一次接触,都让他气血翻腾,伤势加重,口鼻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胸襟,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他成功地将这毁灭性一击的大部分威能,引偏了方向。只有小部分余波轰击在已经严重受损的城墙上,造成进一步的龟裂和崩塌,但未能达成柳苍预想的“彻底抹去”的效果。
“混账!”柳苍见一击未能竟全功,暴怒不已。他正要再次出手,却敏锐地感觉到,东南方向那道暗金色流光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一丝!而且,那股独特的、令他功法隐隐感到不适的火焰净化气息,越发清晰了!
时间!对方在拖延时间!那个可能真的是萧逸竹的家伙,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
柳苍眼神阴沉似水,扫过下方虽然士气重振但依旧伤亡惨重、防线多处破裂的守军,又看了看空中虽然狼狈不堪、却顽强如跗骨之蛆般纠缠着自己的林越。
“传令!全军压上!不计代价,半个时辰内,本座要看到铁壁城的核心大殿!”柳苍冰冷的声音响彻己方阵营。他决定不再单纯依靠个人力量碾压,而是投入全部兵力,发动最猛烈的总攻,在萧逸竹可能抵达之前,彻底淹没这座城!
铁壁城的战斗,进入了最惨烈、最疯狂、也最关键的阶段。每一息,都有人倒下;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透。
但此刻,所有联盟修士的心中,都燃烧着一个共同的信念,支撑着他们榨干最后一丝力气,流尽最后一滴血:
坚守!
盟主,即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