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璃的手指再次颤动，指尖那缕绿光缓缓渗入泥土。叶无涯正要伸手去探她药囊的异样，眉心突然一震。不是疼痛，也不是灼热，而是一种高频的震动，像是有东西在神魂深处不断敲打。他立刻抬头，四周静得可怕，风停了，连虫鸣都没有。可空气里多了点别的东西，看不见，却让他全身肌肉绷紧。
他一把拽过沈玉璃，手掌直接捂住她的口鼻。她还没睁眼，身体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叶无涯没松手，低声道：“别吸气。”话音落下，他腰间的玉佩微微发烫，那股震动更清晰了。他闭眼感知，发现空气中漂浮着极细的粉末，顺着风往他们这边飘。那些粉末不落在地上，也不沾草叶，就像被什么托着，缓慢靠近。
叶无涯睁开眼，瞳孔微缩。他看到几只蝶影，半透明，翅膀边缘泛着淡绿光，正从沼泽深处飞来。它们飞得很慢，翅未扇动，却能悬停空中。每一只蝶经过的地方，空气都像水波一样轻轻晃动。他瞬间明白，刚才玉简的震动不是预警攻击，而是提醒他体内有东西正在被侵蚀。那不是肉体受伤，是识海。
他不再犹豫，一手抱起沈玉璃，另一手按在玉佩上，借残留的逆炁撑起一步，直接跳进旁边的寒潭。水很冷，黑沉沉的看不清底。两人沉下去时，他用肩膀护住她头部，脚踩潭底淤泥，慢慢站稳。水面之上，那些蝶影盘旋片刻，翅尖洒下更多磷粉。粉末遇水不散，反而在潭面形成一层薄雾，缓缓下沉。
水下视线昏暗，但叶无涯能感觉到玉简还在震动。它不是在排斥什么，而是在吸收。那些下沉的磷粉接触到他的皮肤时，会被体表一层无形的力量挡住，然后一点点被拉进神魂。逆炁流动加快，他脑袋一阵发胀，像是有根针在轻轻扎。但他咬牙忍住，没有动作。他知道现在不能出水，一旦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沈玉璃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他在水底扫视四周。潭不大，底部堆着碎石和枯枝，远处有一块凸起的岩石。就在他准备移动时，玉简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那不是来自他自己，也不是来自磷粉。是另一个方向，像是从岩石后面传来的生命信号。很弱，断断续续，但确实存在。他心头一紧，这地方不该有人。可那波动又不像活人，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的残念。
他抱着沈玉璃慢慢向岩石靠拢。每走一步，水压都在增加。快到岩石边时，他左手将她护在身后，右手摸出短刀，刀刃贴着岩壁划过，试探是否有机关。没有动静。他正要探头查看，水面突然炸开一片磷光。几只妖蝶撞破水面，翅上粉末直接爆开，化作一团绿雾，在水中迅速扩散。
叶无涯立刻屏息，拉着沈玉璃后退。可那雾比水还重，下沉速度极快。他背靠岩石，额头撞到石面，脑子嗡的一声。就在雾气即将缠上他们时，玉简猛地一震，一股逆炁从神魂冲出，在体表形成一层青芒。那层光很薄，但足够挡住雾气侵入。他喘了口气，低头看怀中的沈玉璃。她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他不敢久留，正准备带她上岸，脚踝突然一紧。他低头一看，一只覆满青苔的手从淤泥里伸出，五指如钩，死死抓住他的腿。那手只剩骨头，关节处长着黑色菌斑，指甲像是铁片。他想挣脱，可那手力气极大，直接把他往下拖。他左手撑地，右手挥刀斩去，刀刃砍在骨头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却只留下一道白痕。
沈玉璃在这时睁开了眼。她眼神涣散，嘴里低声说着什么。叶无涯听不清，只看到她嘴唇在动。他腾不出手，只能盯着她。下一秒，她抬起手，掌心贴向地面。虽然人在水下，可她的动作没有迟疑。几根嫩芽从她掌心延伸而出，穿过淤泥，缠上那截白骨手腕。藤蔓迅速变粗，用力往后拉。
骨手被拖出一半，胸口以下还埋在泥里。它的手指开始屈伸，像是在抓什么，又像是在求救。叶无涯趁机挣脱，抱着沈玉璃游向岸边。刚爬上岸，他立刻将她推到干燥的石头上，自己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稳住身体。他额头冒汗，呼吸急促。刚才那一连串动作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灵力。他指节轻叩眉心，催动玉简化劫本能。逆炁再次涌出，在体表形成青芒，驱散了附着在衣服上的残余磷粉。
他转头看沈玉璃。她靠在石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些。她看着潭边那截白骨，眼神复杂。叶无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骨手已经完全被藤蔓拖出，平放在泥地上。它的五指微微张开，掌心朝上，像是在等什么。胸腔空洞，里面嵌着一张焦黑的符纸，边缘卷曲，像是被火烧过。
他站起身，走到骨手旁蹲下。没有腐臭，也没有怨气，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死寂。他伸手想去拿那张符纸，指尖刚碰到，玉简突然停止震动。不是减弱，是彻底安静下来。他皱眉，收回手。这时，天空的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洒下来，照在符纸上。那纸原本焦黑，可在月光下，隐约显出几个字迹，像是某种古文。
叶无涯盯着那几个字，还没看清，耳边传来一声低语。不是从骨手传来的，是从沈玉璃那边。她坐直了身体，声音很轻，像是在梦里说话：“别丢下我……” 叶无涯猛地回头。她眼睛睁着，可眼神空洞，嘴里重复着那句话，一遍又一遍。他知道这是幻觉，是刚才吸入的磷粉在作祟。
他快步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双手扶住她肩膀：“沈玉璃，醒过来。” 她没有反应，依旧喃喃自语。他加大声音：“看着我。” 她睫毛颤了一下，终于对上他的视线。她的眼神慢慢聚焦，呼吸也恢复正常。她张了嘴，想说什么，最后只吐出两个字：“好冷。”
叶无涯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回头看向潭面。那些妖蝶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层绿色粉末悬浮在空中，不散也不落，随着夜风轻轻脉动。他取出《青冥诀》第一式剑意，凝聚于指尖，轻轻划过粉末。剑气掠过，粉末突然分裂，重组为一张模糊的人脸，双眼位置是两个黑洞，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要说话。可只持续了一瞬，人脸就消散了。
他收回手，眉头紧锁。这粉末不只是毒，还能记录意识。是谁留下的？那个白骨生前经历过什么？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刚才接触符纸的地方，皮肤下似乎有细微的黑线在游动。他握紧拳头，逆炁运转，将那股异样压了下去。
沈玉璃慢慢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她看着那具白骨，轻声说：“它不想害我们。” 叶无涯没说话。他知道她木灵体能感知生命气息，如果她说这话，那就说明这骨手确实没有恶意。可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为什么偏偏在他们拿到地阶剑诀之后？
他背靠断树坐下，将她护在身后。手中再次凝聚剑意，这次是对准那团悬浮的粉末。剑气射出，粉末再次分裂重组，这次是一只手的轮廓，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和白骨的动作一模一样。他停下攻击，闭目凝神，借玉简回溯刚才吞噬的磷粉能量。信息很零碎，只能确认这些粉末是用深海毒瘴和古尸怨念炼成，制作者至少死了百年以上。
他睁开眼，天边已有微光。云层重新合拢，月光消失。潭水泛着幽光，映出两人的影子。他看向沈玉璃，她正盯着白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囊。他刚想开口，她突然转头，眼神一紧：“它动了。” 叶无涯立刻转身。那截白骨的手指，正在缓缓弯曲，指骨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