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的甜味还在舌尖残留，带着一丝笨拙的暖意，勉强压下了凌九霄心头那股被卷入滔天巨浪的惶然和憋闷。但他凌九霄是谁？雁过拔毛，债不过夜！一串糖葫芦就想揭过？门都没有！
第二天，当地府那模拟出的、毫无温度的“晨光”透过幽憩区特殊的材质滤进房间时，凌九霄一把拉开房门，果不其然，看到白墨已经等在了外面，依旧是那身素色衣衫，站得笔直，像一尊等人签收的贵重快递。
“早啊，白判官。”凌九霄打了个哈欠，故意把“判官”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脸上挂着标准的市侩笑容，“利息从昨晚开始计算了，一秒十个功德点，没意见吧？”
白墨似乎早已料到，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点了点头：“……嗯。”
【啧，答应得这么爽快？有诈？】 凌九霄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显，“今天什么安排？继续用规则之力给小爷变满汉全席？还是终于肯透露点‘钥匙’的使用说明了？”
“去规则回廊。”白墨言简意赅，“你需要适应并尝试引导自身血脉之力。我需要进一步恢复权柄，稳定魂体。”
又是规则回廊。凌九霄想起那片冰冷寂静的符文空间，撇了撇嘴，但也没反对。毕竟，实力才是硬道理，尤其是在这动不动就要拯救世界的鬼地方。
两人再次来到那片浩瀚的、由无数金色符文构成的回廊。与上次不同，白墨并未沉浸于自身修炼，而是分出了一部分心神，落在了凌九霄身上。
“凝神静气，感知你血脉深处的力量。”白墨的声音在规则回廊中带着奇异的回响，如同直接在灵魂中响起，“九幽凰力，超脱规则，并非毁灭，而是……重构与守护。”
凌九霄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白墨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进行艰难的词汇转换：“……想象它像水，能灭火，也能载舟。”
这个比喻……勉强能懂。凌九霄闭上眼，努力去感知体内那被漆黑锁链禁锢的暗金色血液。那力量沉寂而狂暴，如同被囚禁的凶兽，带着一种焚尽万物的桀骜。他小心翼翼地尝试去触碰，去引导。
第一次，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窜起，灼热的痛感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差点让他直接跳起来。
“控制你的意念，而非被力量控制。”白墨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同时，一股温和的规则之力如同清凉的溪流，悄然渗入凌九霄的经脉，帮助他抚平那躁动的妖力。
凌九霄龇牙咧嘴地缓过劲，忍不住吐槽：“我说，你们地府有没有什么《力量引导从入门到精通》的速成教材？靠悟性也太不靠谱了！”
白墨：“……没有教材。”
凌九霄：“……差评！”
第二次，他学乖了，更加小心翼翼，将意念化作细丝，试图去“沟通”那桀骜的血脉。这一次，力量虽然依旧灼热，却不再横冲直撞，而是如同温顺（相对而言）的火焰，在他指尖凝聚出一小簇微弱却稳定的暗金色火苗。
火苗出现的瞬间，周围流转的符文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速度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紊乱。
凌九霄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得意，那火苗就“噗”地一声熄灭了，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掐断。
“规则回廊自有其稳定机制，排斥过强的‘异数’干扰。”白墨解释道，“在此地，重在感知与控制，而非威力。”
凌九霄悻悻地甩了甩手：“限制真多。”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凌九霄一次次尝试、失败、吐槽，和白墨偶尔出声指导、更多时候是沉默稳固自身魂体的过程中度过。枯燥，却意外地……平静。凌九霄甚至渐渐习惯了体内那股力量的脉动，虽然离自如掌控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反噬自身。
他能感觉到，随着白墨魂体的进一步稳定，通过共生契约传递过来的那种支撑感也更强了一些，连带着他心口那盏寿元灯的火焰，似乎都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看来这‘充电宝’质量还行。】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闭目盘坐、周身流淌着淡金色光晕的白墨，心里嘀咕。
就在这时，规则回廊的入口处，一阵熟悉的、带着檀香和烟草味的空间波动传来。
凌九霄和白墨同时警觉地望去。
只见孟七娘袅袅娜娜地从波动的虚空中迈步而出，依旧是一身暗紫色旗袍，风情万种，手里却拿着一张……闪烁着幽光的玉质卷轴？
“哟，两位，‘晨练’呢？”孟七娘笑吟吟地走上前，目光在凌九霄指尖残留的一丝暗金气息和白墨周身稳固的规则光晕上扫过，凤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看来恢复得不错，不愧是天选的‘钥匙’。”
凌九霄对她可没好脸色：“孟老板，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来收账的？”他可没忘这女人精明的本性。
“聪明！”孟七娘打了个响指，将手中的玉质卷轴“唰”地一下展开，上面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闪烁着灵光的字符，“咱们来把往生栈的账，好好算一算。”
凌九霄凑过去一看，眼皮直跳。
【物品损毁清单：
· 百年阴沉木桌椅一套： 300功德点
· 青花瓷茶具若干： 150功德点
· 镇魂香炉一只： 80功德点
· 地脉引流阵局部破损修复： 500功德点
……】
【服务费用清单：
· 危险信息预警及庇护： 1000功德点
· 特殊渠道信息费（‘影子’联络）： 800功德点
· 养魂池使用权（按刻钟计费）： ……】
· 精神损失费（因贵客引来仇敌导致客源流失）： 500功德点
林林总总，最后汇总的一个数字，后面跟着一连串的零，晃得凌九霄眼花。
“你这是敲诈！”凌九霄指着卷轴，气得跳脚，“你那破桌椅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还有，精神损失费？你一个开黑店的还有精神损失？！”
孟七娘慢悠悠地吸了口烟杆，吐出的烟圈在空中凝成一个骷髅头的形状，又缓缓散去：“七娘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再说了……”她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白墨，笑意更深，“白判官如今官复原职，这点小钱，不过九牛一毛吧？还是说……判官大人想赖账？”
白墨看着那卷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开口：“七娘，直接说你的目的。”
孟七娘笑容一收，将卷轴合上，语气也认真了几分：“痛快！这笔账，我可以给你们打个折，甚至……一笔勾销。”
凌九霄警惕地看着她：“条件？”
“帮我做件事。”孟七娘压低了声音，“去‘无间海’的‘归墟之眼’，取一件东西。”
无间海？归墟之眼？光是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善地！
“什么东西？”白墨问。
“一块‘寂灭石’。”孟七娘道，“据说，那东西与‘天道大寂灭’有关。我需要它……验证一些事情。”
凌九霄和白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又是天道大寂灭！
“为什么是我们？”凌九霄问道，“你手下难道没人了？”
“归墟之眼那地方，规则混乱，排斥一切‘有序’的存在。越是修为高深、权柄在身的人，进去受到的压制越大，甚至可能引发规则崩塌。”孟七娘解释道，“但你们不同。白墨的判官权柄如今尚未完全恢复，更偏向于‘秩序’的修复而非压制。而凌九霄你的九幽凰力，本身就是‘超规则’的存在，受的影响反而最小。你们俩组合，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她看着两人，红唇勾起：“怎么样？这笔交易，做不做？做了，账单勾销，我还能提供无间海的详细情报。不做……”她晃了晃手中的卷轴，“那就请二位，连本带利，即刻付清。”
凌九霄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去那个听起来就九死一生的地方冒险，还是背上这天文数字的债务？
他看了一眼白墨，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是询问，也是将决定权交给他的信任。
凌九霄一咬牙，一跺脚。
“行！这活儿我们接了！”他脸上露出豁出去的狠色，“不过，得加钱！啊不是，是得加条件！除了勾销账单，你还得保证，拿到那什么破石头后，共享你验证出来的情报！”
孟七娘似乎早就料到，爽快点头：“成交！”
她将一份新的、闪烁着幽光的契约卷轴递给白墨：“老规矩，签了它。”
白墨接过卷轴，快速浏览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指尖凝聚魂力，在上面留下了印记。
凌九霄凑过去，看着卷轴上新增的条款，忽然指着其中一行小字问道：“等等，这‘必要时的有限度援助’是什么意思？范围、限度、次数，都得写清楚！别想跟小爷玩文字游戏！”
孟七娘：“……”
白墨看着据理力争、眉眼生动的凌九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