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沉寂的夜里，陆清玄和夜鹰踏着月色前行，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厚重的辐射云遮住了月亮，只有清玄观方向透出的微弱灵光，在断壁残垣间投下摇曳的影子。夜风裹挟着硝烟与腐土的气息，偶尔传来远处医疗区伤员的呻吟，更添几分萧瑟。
阿秀的屋子在镇西边缘，那是一栋半塌的两层小楼。白天看着还算完整，此刻在夜色中却显得格外破败孤寂。二楼的坍塌部分像巨兽张开的嘴，裸露的钢筋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呜咽。
两人在屋外十米处停下。
直接进去？夜鹰低声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抚了抚腰间的短刀。
陆清玄摇摇头，从怀中取出心念之晶。晶体在黑暗中散发温润的白光，内部金色纹路流转，将周围环境的能量波动以肉眼不可见的形式投射出来。在他感知中，阿秀的屋子被一层极淡的、暗红色的能量场包裹——不是攻击性的，更像是某种监视或预警结界。
有防护。他压低声音，很隐蔽，要不是心念之晶对秩序与混乱的敏感，根本发现不了。
夜鹰体内秩序之种微微震动，她闭上眼睛，将感知扩散开来。几秒后，她睁开眼，脸色凝重：屋里不止一个人。除了阿秀和她弟弟，还有……第三个人的能量残留。很微弱，但刚离开不久。
能追踪吗？
试试看。夜鹰从腰间取下一支特制的短哨——这是她用秩序之种力量改造的小玩意儿，能发出常人听不见、但对秩序能量敏感的高频波动。她将短哨抵在唇边，轻轻吹响。
无声的波纹扩散开来。
在秩序之种的加持下，夜鹰到了一串淡红色的能量脚印，从阿秀屋后窗户延伸出来，沿着墙根向西，消失在镇外的废墟中。脚印的能量特征与阿秀体内的抑制结构同源，但更凝实，更……。
是植入者。她肯定地说，刚离开不到二十分钟。
陆清玄眼神一冷：来得正是时候。走，先见阿秀。
两人绕到屋前，没有敲门，而是直接从窗户翻入——窗户虚掩着，显然刚才有人从这里进出。屋内一片漆黑，只有里间传来孩童平稳的呼吸声。
夜鹰点燃一支用灵植油脂制作的简易蜡烛。昏黄的光晕照亮了狭小的房间，阿秀坐在床沿，抱着熟睡的弟弟，身体微微发抖。当看到陆清玄和夜鹰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将弟弟抱得更紧。
你们……她的声音在颤抖。
别怕。陆清玄的声音温和但不容置疑，我们知道你体内被植入了东西，也知道刚才有人来过。我们是来帮你的。
阿秀的脸色瞬间煞白：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弟弟的病，不是普通的发烧吧？夜鹰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小男孩脸上。烛光下，那孩子的额头隐约有暗红色的斑点，像是毛细血管破裂，但排列过于规整，形成模糊的五芒星图案。
阿秀的身体僵住了。她低头看着弟弟沉睡的面容，泪水无声滑落。
三个月前……有个穿黑袍的人找到我。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说能治好小亮的病……但需要我帮他做点小事……
什么小事？
就是……每天记录自己的情绪状态，还有……镇上其他人的情绪变化。阿秀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这是情绪疗法的一部分，能帮助小亮建立健康的情绪共鸣……我信了……
陆清玄和夜鹰对视一眼。用治病为诱饵，让目标心甘情愿被植入情绪抑制结构，甚至主动配合监测——好精密的算计。
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不对劲。阿秀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小亮的烧退了，但他变得……太平静了。不哭不闹，也不像以前那样活泼。而且我自己也是……我明明该因为父母的事难过，该因为生活艰难焦虑，但就是……感觉不到。像有什么东西把情绪都吸走了。
她掀开自己的衣袖。在烛光下，她的小臂上布满了与弟弟额头相似的暗红色斑点，这些斑点沿着静脉走向蔓延，在手背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五芒星雏形。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夜鹰问。
一个月前。阿秀哽咽道，那个黑袍人又来了，说需要强化治疗。他给了我一瓶药水，让我每天涂在手臂上……涂了之后，那些斑点就出现了。他说这是治疗印记，等印记完整了，小亮就能彻底康复。
陆清玄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阿秀手臂上的斑点。神识探入，立刻感知到复杂的蚀能结构——那不是简单的印记，而是一个微型的情绪采集与传输阵列。它正在缓慢吸收阿秀产生的所有情绪能量，通过某种未知的方式传输出去。
更可怕的是，这个阵列与小亮额头的印记形成共振回路。阿秀的情绪状态直接影响小亮，如果她情绪剧烈波动，小亮可能会……
会死。陆清玄收回手指，声音冰冷，这不是治疗，是控制。用你弟弟的命做筹码，让你成为他们的情绪采集器。
阿秀瘫软在地，抱着弟弟无声痛哭。
夜鹰蹲下身，握住她的手：现在告诉我们，刚才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说了什么？
他……他戴着面具，看不清脸。阿秀努力回忆，声音很怪，像金属摩擦……他说计划提前了，明天子时，你要去镇中心广场的老井边，进行第一次正式采集
采集什么？
他说……采集绝望的甜味阿秀眼中闪过迷茫，我不懂什么意思。但他给了我这个……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暗红色晶体。晶体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在烛光下仿佛有液体在其中流动。
陆清玄接过晶体，神识刚一接触，就感到一阵强烈的负面情绪冲击——恐惧、绝望、不甘、痛苦……无数混乱的情绪碎片在晶体中翻涌。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情绪结晶，而是被强行抽取、压缩、扭曲后的产物。
情绪萃取器的雏形。他沉声道，他们想用你作为媒介，抽取铁锈镇的集体负面情绪，制作成……某种能量武器或仪式材料。
夜鹰突然想到什么：子时……老井……今天是月晦之夜，阴气最重的时候。他们想利用地脉稳定阵列最薄弱的时刻，进行大规模情绪采集？
不止。陆清玄看向窗外，阿秀体内的抑制结构，老约翰他们体内的控制网……这些分散的情绪采集点，如果同时激活，与地下的次级裂隙产生共鸣……
他没说下去，但夜鹰明白了。
那可能不是简单的采集，而是……一次定向的情绪冲击，试图强行打开裂隙封印！
必须阻止他们。夜鹰站起身，但我们现在只知道阿秀一个点，还有其他五个……
将计就计。陆清玄眼中闪过决断，阿秀，你愿意配合我们吗？
阿秀抬起头，泪眼婆娑：只要能救小亮……我什么都愿意。
好。明天子时，你照常去老井边。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对你的情绪抑制结构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