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蹲在石头边，手指顺着那道新划痕滑下去。痕迹很深，像是有人急着赶路，刀鞘蹭在石上没收住力。他抬头看天，云层裂开一条缝，灰白的光漏下来，照在远处山脊上。
他站起身，拍了下裤子上的土，转身往回走。脚步加快，鞋底踩在泥里发出闷响。不到二十分钟，他进了山洞，洞口挂着一块油布，掀开就是临时指挥所。
张将军正站在一张铺开的地形图前，手里拿着根木棍，赵刚站在旁边，眉头皱着。
“你回来了。”张将军看了他一眼，“情况怎么样？”
林青把油布放下，走到地图前，“敌方先遣队已经动了。北沟入口有新脚印，还有这道划痕，说明他们已经开始探路。”
赵刚立刻问：“多少人？装备呢？”
“目前只看到小股队伍，估计是侦察兵。但后面的大部队不会远。”林青指着石脊位置，“他们想走这条道，别无选择。重武器过不了后山，只有石脊能通。”
张将军用木棍点了点图上的狭窄段，“这里最窄，一次只能过一个人。如果我们卡住两头……”
“就能把他们堵在里面。”林青接话，“我建议放一段、卡两头。先让他们进一半，再封出口，前后夹击。”
赵刚低头想了想，“可要是他们不上当呢？万一绕路？”
“不会。”林青摇头，“他们要突袭主阵地，就得快。绕路耽误时间，还带不动重机枪。石脊是唯一能兼顾速度和火力的路线。”
张将军点头，“那就按这个方向来。我们人少，不能硬拼，得靠地形打时间差。”
林青从背包里拿出几张草图，摊在地图边上，“我已经让本地同志在正面布置假营地。今晚点火堆，敲鼓，放空枪，制造主力驻守的假象。敌人看到烟，听到动静，自然会往这边来。”
赵刚看着图，“伏击组什么时候到位？”
“现在就出发。”林青说，“你们十个人，带上手榴弹和快枪，埋在两侧高坡。等我信号，先炸出口，再压上去。”
张将军补充，“我会调两个通讯兵守在后方，一旦开战，立刻通知主力增援。但我们不能指望外援，这一仗，得靠你们自己打完。”
赵刚咧了下嘴，“放心，这次不是防守，是关门打狗。”
林青没笑，他盯着地图，声音低了些，“敌人三百人，我们不到六十。但他们不知道我们会设伏。只要节奏不乱，他们进来一个，就别想出去。”
洞里安静了几秒。
张将军看了看两人，“还有什么问题？”
赵刚开口，“弹药还是不够。每人最多五发实弹，手榴弹一共六颗，得分着用。”
林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一页，“我已经算过。伏击组每人两颗手榴弹，等敌人走到中间再扔。第一波炸乱阵型，第二波封锁退路。枪只打带头的和断后的，别浪费子弹。”
张将军听完，把手里的木棍放下，“行。就这么定。林青负责总指挥，赵刚带队执行，我留在后方协调。一旦打响，所有单位听林青信号行动。”
林青合上本子，塞回口袋，“那我现在就去检查各点。”
赵刚跟着往外走，“我跟你一起。”
两人掀开油布出洞，风迎面吹来，林青拉了下衣领。天色比刚才亮了些，但山里还是阴的。
他们先去了东侧高坡，五名伏击队员已经挖好了掩体，枪架在石头后，手榴弹摆在边上。
“引线都接好了？”林青问。
一名队员点头，“接了，一拉就炸。”
林青蹲下检查了一遍，绳子绑得结实，雷管位置也对。他站起身，“记住，别提前动手。等敌人一半进去了，听到三声哨响，立刻引爆。”
“明白。”
接着去了西侧，另一组人正在往滚石堆上绑绳索。林青看了眼坡度，说：“这块石头最大，留着压轴。等他们挤在一起再放，砸一片。”
那人笑了笑，“就等你说这句话。”
林青没回应，他爬上旁边一块高岩，望向石脊走廊。远处山路静悄悄的，但树丛里有被踩过的痕迹。
赵刚跟上来，“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到？”
“快了。”林青说，“先遣队已经探过路，大部队今晚一定会动。我们最多还有六小时准备时间。”
“够了。”赵刚拍拍他肩膀，“这次我们不是等人来打，是我们动手。”
林青跳下岩石，走向下一个点。一路上，他挨个检查了所有伏击位，确认了通讯暗号，重新分配了剩余弹药。每到一处，都说同样的话：“等我信号，别慌，别早动。”
最后一站是正面假营地。陈同志带着十几人正在搭帐篷，火堆也点了起来。牛皮鼓摆在中间，有人试着敲了两下，声音传得很远。
“敌人要是侦察，能看到多少？”林青问。
陈同志指了指对面山梁，“从那边看，至少像有百来人在驻扎。我们多点几处火，晚上轮流走动，让他们以为这是主阵地。”
“很好。”林青说，“你们的任务就是演得像。等他们开始推进，你就带人往后撤，别真打起来。”
“明白。”陈同志顿了下，“那你呢？”
“我在侧翼。”林青说，“如果他们识破，或者有后备队绕路，我就带人压上去。”
陈同志看着他，“你总是冲在最前面。”
林青没说话，他从腰间取下信号枪，检查了一下弹匣，然后别回原位。
太阳开始西斜，山影拉长。林青回到山洞，张将军还在等他。
“都布置好了。”林青说，“伏击组到位，假营地也建起来了。我们现在只需要等。”
张将军点头，“我刚收到消息，后方已经准备好支援。但我说了，这一仗，得你们自己打赢。”
“我知道。”林青说，“我不指望别人。”
他走出山洞，爬上最高的那块岩石。风比之前大了，吹得衣服贴在身上。他从怀里拿出望远镜，扫视石脊入口。
什么都没有。
但他知道，很快就会有。
赵刚走上来，站他旁边，“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他们什么时候出现。”林青说，“他们一定会来。”
“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林青没答话，他盯着山路，手指轻轻碰了下信号枪的扳机护圈。
山下传来一声鸟叫，短促两下，接着是一声长的。
是暗号。
他放下望远镜，看向赵刚。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