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客厅里飘来淡淡的茶香，混杂着厨房隐约传来的糖醋香气。林爸正背对着门口，陷在那张用了十几年的老沙发里，腰上搭着条蓝布围裙——想来是刚帮着林妈择完菜。他手里捏着个搪瓷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的液晶电视，新闻联播的片头曲正清晰地流淌出来。
屏幕上，主持人刚播完蓝星联邦会议的盛况，画面切到天门广场的特写时，林爸忽然“噌”地坐直了身子，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当那个穿着深色西装、在各国领导人簇拥下说话的身影闪过镜头时，他喉咙里像卡了团棉花，半晌才爆发出一声大嗓门：“孩他妈！孩他妈你赶紧出来！快来看这电视里……这是不是咱家那臭小子？！”
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停了，林妈系着碎花围裙，手里还拿着把锅铲，围裙下摆沾着点面粉，急匆匆地跑出来：“嚷嚷啥呀，我这排骨刚要收汁……”话没说完，她的目光就越过林爸的肩膀，撞进了门口那两道身影里。
林宇正牵着吴诗涵的手站在玄关，换鞋的动作停在半空，脸上是藏不住的傻笑，眼里映着客厅暖黄的灯光。吴诗涵站在他身侧，略有些拘谨地攥着衣角，脸颊微红，却也跟着他一起望着林妈，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
“死老头你瞎叫唤啥！”林妈先是瞪了沙发上的林爸一眼，声音里带着嗔怪，眼眶却倏地红了，“真是年龄越大记性越差，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她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林宇的胳膊，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指尖微微发颤，“儿子啊，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去就是两年零三个月，你知道妈每天晚上都要对着你小时候的照片看半天吗？电话里总说忙，忙得连个视频都没时间接，你这心咋就这么大……”
话说到后半段，声音渐渐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砸在林宇的手背上，滚烫的。
林宇赶紧反手握住妈妈的手，把身后的吴诗涵轻轻往前拉了拉，笑着转移话题：“妈，您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您瞧，我还带了谁回来——这是吴诗涵，您未来的儿媳妇。”
吴诗涵被他推到身前，立刻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叔叔，阿姨好。”
“哎呦！是诗涵啊！”林妈的眼泪瞬间收住，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星星，一把松开林宇，转而拉住吴诗涵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快让阿姨看看，两年没见，这姑娘出落得更水灵了！比上次视频里看着还漂亮！”
她早就把吴诗涵当成自家儿媳了，私下里不知跟林爸念叨过多少回，就盼着这俩孩子能早点定下来，偏生林宇这木头疙瘩总不开窍。
这时，沙发上的林爸才慢慢转过身来。他头发比两年前白了些，眼角的皱纹也深了，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宇，嘴唇动了好几下，才憋出一句：“儿……儿子？你真、真的回来了？”声音都带着点抖，手还僵在半空中，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你爸啊，”林妈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嫌弃，却藏着掩不住的温情，“从你上次说要回来，天天数着日历过日子，嘴里不是念叨‘儿子爱吃的糖醋排骨得用冰糖’，就是‘诗涵喜欢的卤鸡爪得多卤半小时’，我这耳朵都快被他念叨出茧子了。”她拍了拍吴诗涵的手，“回来就好，快，都进厨房吃饭去！我刚把糖醋排骨盛出来，诗涵爱吃的卤鸡爪也在砂锅里焐着呢，保准入味！”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吴诗涵往厨房走，嘴里絮絮叨叨地问着：“路上累不累？饿不饿？诗涵啊，你跟阿姨说，林宇在外面没欺负你吧？他要是敢欺负你，阿姨替你揍他……”
林宇看着妈妈和吴诗涵的背影，又转头望向还在沙发上发愣的爸爸，笑着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爸，我回来了。”
林爸这才回过神，猛地站起来，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眼眶在灯光下闪着湿润的光。
饭桌上，糖醋排骨的甜香混着卤鸡爪的酱香在空气里弥漫。林妈给吴诗涵夹了块炖得脱骨的鸡爪，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筷子停在半空，往林宇那边偏了偏头：“哎，对了——我干女儿呢？晨星那丫头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放下筷子，语气里带着点念叨：“前几天我还特意去菜市场挑了条鲜活的鲈鱼，就等着她回来，给她做清蒸鲈鱼呢。你忘了？那孩子打小就爱吃我做的这口，每次来家里，一上桌就盯着鱼盘不动筷子，说外面酒店的料酒味太重，不如我用的老黄酒香。”
林宇正嚼着一块排骨，闻言含糊地应了一声，咽下去才解释：“妈，晨星她还有点事没处理完，暂时回不来。白地星那边的基地刚稳定，她手头还有几个实验数据得盯着，走不开。”他夹了块青菜放进碗里，又补充道，“不过您放心，她说了，最多过一个礼拜，把手里的事清完就回来，到时候一定第一时间来蹭您的清蒸鲈鱼。”
“这孩子，总是这么忙。”林妈叹了口气，眼里掠过一丝明晃晃的遗憾，夹菜的动作都慢了些，“说起来啊，晨星可比你这当哥的懂事多了。隔三差五就给我发视频，问问我和你爸的身体，上次还特意从白地星寄了盒据说能安神的草药回来，说是那边的特产。”
她瞥了林宇一眼，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哪像你？电话十回有八回没人接，视频更是稀罕物。要不是这次在新闻里看见你，我都快忘了你长啥样了——你这心啊，是真够大的。”
林宇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夹了块鲈鱼放进老妈碗里：“妈，您尝尝这个，刚出锅的，鲜着呢。等晨星回来了，让她天天陪着您视频，我保证不跟她抢。”
“这还差不多。”林妈被儿子那副憨态逗得笑出了声，眼角的细纹像被春风拂过的水波，一下子舒展开来。
她转头看向一直安静吃饭的吴诗涵，夹了块最大的卤鸡爪放进她碗里，语气热络得像自家闺女：“诗涵啊，快多吃点，别跟阿姨客气。你看这桌子菜，一半都是按你爱吃的口味做的，鸡爪炖得烂，排骨甜口的，可着劲儿吃。”
吴诗涵连忙放下筷子，双手接过碗里的菜，脸颊微红：“谢谢阿姨。”
“哎？”林妈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睛弯成了月牙，“还叫阿姨呢？”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林宇在旁边憋着笑，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吴诗涵的胳膊。吴诗涵咬了咬下唇，偷瞄了林妈一眼，见她满眼都是期待，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脆生生地喊了一声：“谢谢妈！”
“哎！”林妈答应得又快又响亮，尾音都带着笑意的颤音。她放下筷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往口袋里一摸，掏出一个红绸布包着的小方块。那红包边角有点皱，看着像是揣了很久，边角都磨得有些发白了。
“这是妈给你的改口费，”她把红包往吴诗涵手里塞，眼神里满是疼惜，“早就在身上揣着了，从你第一次跟林宇相亲，我就琢磨着这一天呢。本来想等你们正式办婚礼再给，可现在见着你，妈这心啊，实在等不及了。”
吴诗涵捏着那个薄薄却沉甸甸的红包，指尖能摸到里面硬挺的纸钞边缘。红绸布上绣着的并蒂莲图案磨得有些模糊，显然被人反复摩挲过。她看着林妈眼里真切的欢喜，又想起这些年林妈总在视频里叮嘱她“别太累”“让林宇多疼你”，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快收下吧，”林宇在旁边轻声说，“这是妈的心意。”
吴诗涵用力点了点头，把红包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认可。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谢谢妈”，心里像被温水泡着，又暖又软。
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越来越浓，电视里的新闻还在继续播报着遥远的大事，而这个小小的客厅里，只有归乡的暖意，在空气里慢慢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