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娶亲之冥婚
唐朝贞元年间,在江南溧水地界,有座山名叫“白骨岭”。那里树林茂密,雾气弥漫,平时很少有人敢去。
山下有个村子叫“枯井村”,村民靠采药、打猎为生。
自古以来,村里就流传着一个说法:每逢农历月末的黑夜里,山上阴风阵阵,鬼火闪烁,好像有鬼魂在走动,谁都不敢靠近。
村里有个年轻人,姓李,小名叫阿憨,二十岁左右,性格朴实耿直,不怕鬼神。
他父亲早逝,母亲长期卧病在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全靠他上山采药换点米粮过日子。
有一天,阿憨进白骨岭采药,忽然看见一具白骨躺在一棵老树底下,骨头完整,只是头颅歪着,空荡荡的眼窝望着天空,手里还攥着一块破旧的红布,上面绣着“聘礼”两个字。
阿憨看了心里难过,叹气说:“这个人死了都没人管,尸骨暴露在外,真是可怜。”
于是他解开自己的药袋,把骨头一块块捡起来,用旧衣服包好,背下山,埋在村外的乱坟岗旁边。
他又烧了三捆纸钱,祷告说:“你要是有灵,就别怨这荒山野地,安心安息吧,也许来世还能投个好人家。”
当天晚上,阿憨梦见一个穿白衣服的人站在他床前。
那人身高七尺,脸色像玉一样白,但眼睛无神,嘴唇发青,没有血色。
白衣人拱手行礼说:“你埋了我的尸骨,这份大恩我无以为报。我本是前朝的一位书生,姓崔名无咎,进京赶考的路上被强盗害了,尸体扔在山里,魂魄一直没法投胎。如今承蒙你善心收葬,我想在阴间办一场婚礼,报答你的恩情。”
阿憨惊讶地问:“婚礼?怎么个报答法?”
崔书生低声说:“三天后,是我的冥寿,阴间允许我暂时回阳间办一场婚礼,娶妻成亲。可我孤魂野鬼一个,没有亲戚朋友,没人帮我操办。如果你愿意帮我点灯引路,当个婚礼的见证人,我会送你宝物作为答谢,还能保你母亲病好,家里慢慢兴旺起来。”
阿憨有些犹豫,崔书生又说:“你别害怕,这场婚礼不牵连阳间因果,办完我们就走。但如果你不答应,我的魂魄就永远被困在阴间,不得解脱。”
阿憨心想他怪可怜的,又想到母亲久病不愈,家里实在困难,便点头答应了。
到了三天后的半夜,阴风突起,村外的小路上突然出现一队灯笼,灯火是青色的,摇摇晃晃,照得四周一片惨白。
抬轿的人都穿着孝衣,脸上蒙着黑布,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轿子是黑色的,四角挂着铃铛,铃声凄凉,不像人间的声音。
崔书生出现了,穿着大红喜服,帽子整齐,手里拿着玉板,恭恭敬敬请阿憨坐到前头的马匹上。
阿憨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一路上看到的都不是活人:迎亲的鬼眼睛像铜铃,吹笛子的嘴裂到耳朵边,送嫁的女鬼穿着红裙,却脚不沾地,飘着走。
他们来到一座荒废的老宅,门上挂着一块匾,写着“崔府”两个字,上面爬满了蜘蛛网。
进了门,厅堂里摆着酒席,杯盘都是白玉做的,菜却是纸扎的猪羊,点着幽蓝色的蜡烛。
宾客全是一具具骷髅,有的坐着,有的站着,骨头互相碰撞,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好像在说说笑笑。
阿憨被安排坐在上座,勉强喝了一杯“阴间的酒”,入口冰凉,像含着霜雪,但咽下去后却觉得头脑清醒,浑身舒服。
婚礼开始,崔书生牵着一个女子出来,也穿着红嫁衣,头上盖着红头巾,身段苗条。
崔书生说:“这是我妻子,是附近村子早逝的姑娘,魂魄也在地府,我们同病相怜。”说完,两人拜了天地,焚香祭天,完成了婚礼。
仪式结束,天快亮了,众鬼魂渐渐消失。
崔书生拿出一个玉盒子送给阿憨,说:“这是我家里祖传的‘寒玉匣’,里面有三颗续命丹,能治好你母亲的病。还有五块金子,够你们家过三年安稳日子。你行善积德,以后一定有好报。”
阿憨接过东西,刚想道谢,突然听到公鸡打鸣,崔书生和新娘瞬间化作青烟不见了,只有一块红布飘落在地上,上面写着八个字:“恩义不昧,来世相报。”
阿憨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坐在坟地里,手里真的拿着一个玉匣,冰凉刺骨。
打开一看,里面的丹药晶莹剔透,金子沉甸甸的。
他赶紧回家,把丹药给母亲服下,第二天,母亲就退了烧,神志清醒,病竟然好了。
后来他用金子买了田地和牛,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但从那以后,阿憨每到深夜,常常听到窗外有轻轻的敲击声,还有低低的说话声:“郎君……还记得那场婚礼的约定吗?”
他推窗一看,只见月光如水,一具白骨站在竹影里,手里拿着那块红布,轻轻一晃,就消失了。
村里人都说,崔书生虽然已经成亲,但一直记着阿憨的恩情,魂魄没走远,经常来暗中保护他。
后来,人们在白骨岭上建了一座小庙,叫“义骨祠”,每逢月末,就去烧香祭拜,安抚这些孤魂野鬼。
骸骨有情知报德,人间无义反成仇。
莫道幽冥皆鬼祟,反胜豺狼披人裘。
此故事虽涉冥婚,然重在劝善。鬼尚知恩,人岂可忘义?
古籍中所录奇事,多有警世之意,此篇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