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亲王夜玄毅然接旨,率军北上的消息,如同在压抑的京城投下了一颗火种,瞬间点燃了久违的血性与豪情。那道来自深宫、充满算计的圣旨,在夜玄“为国为民”的大义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卑劣。
大军开拔当日,景象与上次离京时截然不同。
没有悄无声息,没有刻意低调。通往北城门的朱雀大街上,早已被闻讯赶来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手中捧着自家仅有的鸡蛋、面饼,挎着盛满浊酒的陶罐,眼中含着热泪,翘首以盼。
当夜玄骑着乌云踏雪,出现在长街尽头时,人群瞬间沸腾了!
“王爷!王爷千岁!”
“一定要打赢啊王爷!”
“把这些天杀的蛮子赶出去!”
呼喊声、哭泣声、祝福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悲壮而温暖的洪流。百姓们不顾士兵的阻拦,拼命将手中的食物和酒水塞到行进的士兵手中。他们不懂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他们只知道,是这位王爷在北境杀得敌人闻风丧胆,是他在国家最危难的时候站了出来,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去为他们搏命!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颤巍巍地冲破人墙,将一个还带着体温的护身符塞到夜玄的马鞍旁,老泪纵横:“王爷……保佑……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夜玄勒住马缰,看着眼前这万民相送的景象,看着那一张张质朴而充满期盼的脸,饶是他心硬如铁,此刻胸中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他微微抬手,向道路两旁的百姓致意。
这个简单的动作,再次引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琉璃骑马紧随在夜玄身侧,看着这动人的一幕,心中亦是激荡难平。她明白,主子今日的选择,不仅赢得了战场,更赢得了这天下最难能可贵的——民心!
林清砚率领着部分清流官员,肃立在城门处相送。他对着马上的夜玄,深深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社稷派的支持,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真诚。
甚至连一些原本态度暧昧的帝党官员,也不得不混在人群中,做出送行的姿态,脸色却复杂难明。
大军浩浩荡荡,开出京城。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军容更盛,士气更高!除了夜玄的核心部队,那些京畿驻军在经历了国难当头的震撼和万民期盼的感染后,也爆发出强烈的战意。他们或许曾被各方势力渗透,但在此刻,他们首先是一名军人,一名保卫家园的战士!
夜玄骑在马上,目光扫过这支成分复杂却士气如虹的队伍,心中稍定。他知道,皇帝的掣肘依然存在,前路必然布满荆棘,但至少,他掌握了道义和民心的至高点。
大军北上,日夜兼程。
夜玄并未因为情势紧急而盲目冒进。他深知兀术此次有备而来,兵力雄厚,且选择了天朝内忧外患的最佳时机。他必须谨慎。
途中,他不断接收来自前线的战报,同时通过“幽影卫”和“蛛网”,严密监控着后方京城以及沿途州县的动向。
“王爷,雁门关战况惨烈,周武将军伤势沉重,但仍死守不退,关城多处破损,情况危急。”
“河西方向,敌军攻势如潮,玉门镇外围据点已全部失守,守军退入内城,依仗巷战苦苦支撑。”
“京城方面,陛下病情反复,内阁与宗室仍在扯皮新君人选,暂无明确动向。林清砚大人已开始协调粮草转运。”
一条条信息汇聚到夜玄这里,勾勒出前方血肉横飞的战场与后方依旧暗流汹涌的政局。
“传令给周武,”夜玄沉声道,“告诉他,再坚守十日!十日内,本王必到!就算打到只剩一兵一卒,雁门关也绝不能丢!”
“命令河西残部,放弃外围,收缩兵力,死守玉门镇核心区域,利用街巷拖住敌人,等待援军!”
“通知林清砚,第一批粮草必须在五日内运抵雁门关前线,若有延误,军法从事!”
他的命令清晰而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隐忍的亲王,而是掌控全局、一言可决千万人生死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然而,暗处的杀机,并未因大军的慷慨激昂而消散。
行军至第五日,夜幕降临,大军在一条名为“落鹰涧”的险要峡谷外扎营。
中军大帐内,夜玄正与几位将领商议军情,琉璃在一旁静静聆听。
忽然,墨羽如同鬼魅般闪入帐内,脸色凝重,手中捧着一支淬了幽蓝光泽的弩箭。
“王爷,这是在营地外围巡逻的哨兵发现的,箭上附有一封信。”
夜玄接过弩箭,取下信笺展开。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刻意伪装,内容却让他眼神瞬间冰寒:
“大元帅位高权重,小心高处不胜寒。明日落鹰涧,恐有‘落石’之危,望君……好自为之。”
落石之危?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或者说……死亡预告!
有人,要在他明日率军通过落鹰涧时,制造“意外”,将他这个刚刚出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连同这支大军,埋葬在峡谷之中!
帐内众将闻言,无不骇然变色!
“是谁?!好大的狗胆!”岳擎天须发戟张,“定然是京城那些……”
“慎言!”夜玄抬手打断了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帐内每一个人的脸。他知道,这支军队里,鱼龙混杂,皇帝的耳目、各方势力的眼线,甚至……北戎的细作,都可能存在。
这封信,是挑衅,也是试探。
“王爷,明日是否改道?”一位将领建议道。
“不。”夜玄缓缓站起身,走到帐外,望向远处在夜色中如同巨兽张口般的落鹰涧轮廓,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们想玩,本王就陪他们玩玩。”
“传令下去,明日按原计划,进军落鹰涧!”
他倒要看看,在这国难当头之际,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叛国之事!
慷慨出征的征程上,第一道致命的陷阱,已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