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秘境之战的惨烈气息尚未在烬雪关上空完全散去,双方阵营都笼罩在一种精疲力竭的沉重氛围里。不死族退守西境,舔舐着几乎被打断脊梁的伤口;东境联军同样伤亡惨重,白啸岳重伤未愈,鲁达骂骂咧咧地处理着军务,精灵族上下弥漫着化不开的悲恸。
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中,一名身披灰袍、魂火摇曳的不死族使者,打着休战议和的旗号,穿越了依旧弥漫着硝烟的边境线,来到了刘渊的边塞王府。
王府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议和?放他娘的狗屁!” 鲁达第一个炸了,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盏乱跳,他怒目圆睁,指着厅外方向,“那老鬼司辰刚在灵脉差点拉着咱们同归于尽,转头就派使者来求和?这分明是缓兵之计!洒家敢用这颗脑袋担保,他就是在争取时间重整旗鼓!王爷,万万不能信这鬼话!让洒家出去,一禅杖超度了那劳什子使者,咱们整顿兵马,直接杀过西境,端了司辰的老巢!”
他声若洪钟,激荡的情绪感染了不少在场的精灵将领,众人纷纷点头,脸上写满了对不死族的不信任与复仇的渴望。
白啸岳虽因伤势脸色苍白,端坐一旁沉默不语,但那紧抿的嘴唇和眼中偶尔闪过的冰冷厉色,也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与司辰的旧恨,加上灵脉之战的新仇,绝无轻易化解的可能。主战,是他无声却坚定的立场。
端坐主位的刘渊,面色平静地听着鲁达的咆哮和众人的议论,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并未立刻表态。他的目光转向身旁一直静默不语的狐妗。
狐妗感受到刘渊的目光,微微颔首,向前轻移半步,清越的声音如同幽谷清泉,在激昂的气氛中荡开一丝涟漪:“王爷,鲁达将军、白将军所言在理,司辰求和,十有八九包藏祸心。”
她先肯定了主战派的担忧,随即话锋一转,美眸中流转着洞察世情的智慧光芒:“然而,不死族社会结构冰冷赤裸,等级森严,维系其存在的,除了对上位者的恐惧,更深层的,乃是‘利’字。其族悍勇,不假,然其性,亦唯利是图。”
她指尖轻轻划过虚空,仿佛在勾勒无形的脉络:“妾身近日整理战利品,尤其是从水晶宫废墟中缴获的那些器灵胚胎与仙器残骸,发现其炼制手法独辟蹊径,虽蕴含幽冥死气,但结构之精妙,符文之古奥,堪称鬼斧神工。此乃不死族千年传承之精华,亦是其傲视幽冥的资本,是司辰和整个不死族……最为骄傲之物。”
狐妗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引导性:“既是其骄傲,为何不能……成为其枷锁?”
刘渊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仔细说。”
狐妗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倾国倾城却暗藏锋芒的笑意:“彼辈重利,我便予其重利。彼辈骄傲于炼器,我便盛赞其器,并许以他们无法拒绝的代价——长期、稳定,且远超其想象的高价,大规模采购其器灵与仙器。让他们无需征战,无需流血,只需安坐于炼器炉前,便能获得以往需要劫掠、吞噬才能积累的庞大资源。”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深邃:“此计若成,有三利。其一,可暂息兵戈,为我方恢复元气、救治伤员赢得宝贵时间,此乃明利。其二,可助长不死族内部享乐懈怠之风,消磨其悍勇战意,使其刀锋钝化,此乃暗利。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狐妗目光扫过厅内众人,一字一句道:“若能诱使其举族精力投入炼器,逐渐荒废仙草种植、丹药炼制等其他生存根基,使其经济命脉系于我一念之间。届时,其兴衰,其存亡,岂非尽由王爷掌控?此乃……不成而屈人之兵之上策。是以,妾身以为,此‘和’,不妨一应。只是,这‘和’并非刀兵入库,马放南山,而是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此乃,‘美酒’毒药之策。”
厅内一片寂静。鲁达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狐妗所言,层层递进,直指核心,竟让他一时不知从何驳起。白啸岳也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刘渊抚掌,眼中满是赞赏与决断:“善!狐妗之言,深得我心!沙场争锋是术,经济绞杀,亦是王道!便依此计!”
次日,王府正厅,刘渊正式接见不死族使者。
那使者本以为会面临一番刁难甚至羞辱,却见刘渊态度温和,不仅未追究前嫌,反而对他带来的几件作为样品的器灵赞不绝口。
“早就听闻不死族炼器之术独步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渊把玩着一枚隐有龙纹游动的暗色手环,语气真诚,“此等巧夺天工之物,埋没于战火之中,实在可惜。若贵族愿意,本王愿作保,与贵族签订长期契约,以高于市价三成的价格,每年采购大批此等器灵与仙器。不知司辰首领,意下如何?”
使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于市价三成?长期采购?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强压住狂喜,连忙表示会立刻将王爷的“美意”带回。
消息传回西境,正在闭关疗伤、苦思复仇之策的司辰,闻讯后也愣住了。他本能地怀疑这是陷阱,但那高额利润的诱惑实在太大。尤其想到不用再损兵折将,就能获得如此丰厚的回报,不仅能快速恢复元气,甚至能让自己积累远超从前的资源……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用经济掌控对手的虚荣感,悄然滋生。
“刘渊……终究是年轻,只看到了器物的精美,却不知资源才是一族根本。他想用财富买平安?哼,待本座恢复实力,积累足够,这些财富,连同他的东境,终将都是本座的!” 司辰带着一丝轻蔑与贪婪,最终,欣然同意。
一纸看似平等互利的贸易契约,在烬雪关签订。源源不断的不死族器灵与仙器开始运往东境,而与之对应的,是海量的灵石、矿产等资源流向西境。
双方将士都松了口气,以为和平终于降临。唯有极少数智者能看到,那随着贸易车队流淌的,不仅仅是货物,更是一种缓慢却致命的“毒药”,正悄然侵蚀着不死族曾经坚不可摧的战争根基。一场更为凶险的战争,已然无声地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