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轧钢厂的工友们吃得欢畅不同，一所高中食堂的角落里，却弥漫着一股别样的气氛。
何雨水坐在桌子前，对着自己饭盒里明显没什么油水的炖白菜，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半天才往嘴里送一片，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她眼神发直，显然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
和她玩得比较好的同学张淑琴和于海棠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凑了过来，语气十分关切：
“嗨，雨水，你今天怎么了？我瞧你一上午都在走神，魂不守舍的，这吃饭也不好好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何雨水被问得一激灵，回过神来，慌忙低下头，掩饰着发红的眼圈，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没…没事，就是…就是没啥胃口。”
她哪里是没胃口？
她是心里堵得慌，羞臊、委屈、气愤，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这两天就没吃过一顿安生饭。
都是前天晚上那场全院大会造成的。
她哥傻柱跟李源起了冲突，那李源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还是被她哥气狠了，居然当着全院老老少少的面，指着她哥的鼻子骂出了那句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话——
“傻柱，我草你妹！”
当时她正坐在哥哥边上，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得她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周围的邻居们更是说着一些荤素不忌的话，别提有多难听了。
她一个还没出嫁的黄花大姑娘，怎么受得了这种当众的羞辱？
那一刻，她只觉得脸上像被火烧一样，滚烫滚烫的，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再也待不住，连多看李源和她哥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捂着脸，在一片哄笑声中，哭着跑回了自己屋。
昨天星期天，她愣是一天没敢出门。
连出去上趟公共厕所，都感觉院子里那些大妈、婶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仿佛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地议论着那句难听的话，还有她这个人。
这种无形的压力让她快要窒息了。
她气李源口无遮拦，把对她哥的火撒到她头上。
她也怨她哥傻柱，整天惹是生非，连累她跟着丢人现眼。
“雨水，你真没事啊？我看你眼睛好像有点肿…” 于海棠还是不放心。
“我没事，可能就是…没睡好。”
何雨水低下了头，扒拉了两口碗里早已凉透的白菜，一滴泪水却掉进了饭盒里。
于海棠瞧见的清清楚楚，立刻明白何雨水肯定受了不小的委屈。
但无论她怎么问，何雨水就是不肯说，问得急了，眼泪甚至流得更多了。
于海棠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有“未来姐夫”给的糖果，是她舍不得吃的宝贝，但是跟好姐妹比起来，又似乎算不得什么了
她咬咬牙，将糖果掏了出来，直接塞进了何雨水的嘴里，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喏，别哭了，请你吃糖！可甜了！”
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让何雨水愣了一下。
“海棠，这…”
这年头，糖果可是稀罕物，她知道于海棠家里条件并不是多好，以前可从来没见她吃过这等东西。
“让你吃你就吃！”
于海棠打断了她，看了一眼身旁眼巴巴看着她的张淑琴，略带“嫌弃”的又掏出了一颗：“呐呐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赶紧拿走吧。”
张淑琴这个虎牙妹飞快的把糖果填进了嘴巴里，对于于海棠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在意，好姐妹之间的说说闹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谁还计较这些？
看着张淑琴那副生怕别人抢、捂着嘴眯着眼享受甜味的模样，何雨水也忍不住破涕为笑，轻轻推了她一下：“瞧你那点出息！”
“你懂什么！这可是糖！甜着呢！”
张淑琴含糊不清地用舌头嗦着糖果，舍不得用力嚼碎。
于海棠见何雨水终于笑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她搂住何雨水的肩膀，故作凶狠的说道：“我都把糖果给你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谁欺负你了？”
何雨水被于海棠这副“护犊子”的架势逗得又想笑，心里那点残存的委屈也散了大半。
她摇了摇头，小声回了一句：“是院里的一个邻居，骂人可难听了。”
哪知道于海棠“切”了一声，要说骂人难听，这四九城哪个胡同的大娘婶子没骂过人？
都是从这种骂声中长大的，什么场面没见过？
有时候能从早上骂到晚上，什么“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什么“生儿子没屁眼”，这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真拿出去骂街还不够大家伙儿笑话呢。
那些下三路的骂街，才是真正的魔法攻击，一旦开口，整个胡同从头到尾，一天都得骚哄哄的。
何雨水见小姐妹不以为然，心虚的往四周看了看，食堂里的同学们都已经吃好了饭，走的差不多了。
她鼓足勇气，趴在于海棠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噗哧~~”
于海棠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爆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笑还一边拍着桌子：
“哈哈哈！我的妈呀！雨水…雨水你…哈哈哈…哎哟，可笑死我了…”
她这反应完全出乎何雨水的意料。
何雨水原本以为于海棠会跟她同仇敌忾，一起声讨对方，没想到小姐妹居然笑成了这样。
她顿时又羞又恼，脸蛋涨得通红，伸手就去掐于海棠：“你还笑！不许笑了！这…这多难听啊！”
“哎哟哎哟…别掐别掐…”
于海棠一边躲一边努力憋笑，但肩膀还是一抖一抖的，“不是…雨水，我不是笑话你…我是…”
“我是”了半天，她也想不出什么理由，这更让何雨水恼羞成怒了。
张淑琴瞅着这两个小姐妹咬耳朵，接着于海棠就笑的前仰后合，瞪着眼睛懵懂的问道：“你们说的啥，还这么保密，快告诉我。”
“咱们的雨水同学长大了，动春心了…”
“不许说！”
何雨水羞愤欲死，连忙去捂于海棠的嘴，打打闹闹间，这件让她羞愤难当的事情，就这样悄悄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