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小小的,轻轻的,像平时最不起眼的叹气。
还没等魏清昼弄懂,电话突然响了,一声又一声,信息也一连串的发过来。
他挑起俊眉,曲起食指点了桌上手机的接听键,依旧是懒洋洋的欠揍样,带着些散漫昂扬的尾音,“喂?”
“魏清昼,你把她带哪去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已经气急败坏,但还是极力忍耐,这副样子倒是取悦了他。
毕竟他和时蕴明争暗斗多少年了,都没见过这个样子。
“她是谁?我怎么听不懂,挂了挂了。”
不等电话那头多说一句,魏清昼立马挂了电话,还把手机关机了。
林东阳坐在旁边听的一头冷汗,直呼魏哥牛批,能把时蕴那小子气成这样。
“魏哥,我们要不把妹妹送回去吧,这时蕴一看就急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直接报警。”
林东阳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他家魏哥的想法。
“报警?他自己看管不严,还有脸报警?”
魏清昼凝了他一眼,又摩挲手里黑色的手机,话音一转。
“走,哥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魏清昼站起来人高马大,懒懒伸了个腰,又拍了拍旁边的林东阳,“你赶紧走,别耽误吃晚饭。”
不是哥,这才中午刚吃,哪来的晚饭?
林东阳对上魏清昼警告的视线,赶紧捞起椅子上的外套,笑容勉强的和一大一小的打了招呼,“魏哥,那我先撤了,祝你们玩的开心。”
算他识相。
魏清昼缓缓蹲下,单膝曲起与椅子上坐着的桑晚视线持平,“你同意吗?我带你去玩。”
旁边都是小孩子在吃汉堡,即使有家人陪同吵吵嚷嚷的,可桑晚并不感觉烦躁,也不会害怕。
她扯了扯手边的垂耳兔,琉璃眼珠对上褐色瞳仁,浅淡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尖,没有头晕目眩的吵闹感觉,更不可怕。
在男人的注视下,她缓缓点点头。
魏清昼扬起眉毛,心情很好的勾唇轻笑,“怎么不怕哥哥把你卖了?”
张扬的烟灰色头发与熬夜后的暗色眼皮交相呼应,他身上有些淡淡的烟草香味与天然的木质香气,和风干后的蔷薇藤很像。
桑晚没再说话,也没回答。
最大的游乐场坐拥在京市最繁荣的地方。
魏清昼扯着人站在门口,耳边都是人流量巨大的吵闹声和各种娱乐项目的渲染声,气氛如洪。
“吴妈妈,我要吴妈妈...”
桑晚不适应的缩在一边,躲在魏清昼身后不出来,已经有小范围的后退撤步了。
“躲什么?”
魏清昼半蹲下来用食指勾了勾她的鼻尖,看着她把自己藏起来又藏不了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好笑,“多大人了,还找妈妈。”
“别怕了,魏哥哥带你进去。”
女孩明显的排斥让魏清昼皱眉,这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思维,她到底是什么症状。
手机开机后,一连串的信息冒出来,时蕴一连发了几十条,最后视线落在他自暴自弃的那句话上。
魏清昼你到底在搞什么,快点把人送回来,她有自闭症!
自闭症?
魏清昼扯着她的手不让她乱跑,目光看向她的垂耳兔反射的光,黝黑明亮的奇怪光泽。
他俯下身子摸了摸那只灰色的眼睛,从破损的环扣处拿出一个微型摄像头。
下一秒,魏清昼扬手扔了它,曲起腿狠狠地踩碎了。
黑色的碎片在地面发出微不足道的响声,又被游乐场里嘈杂的音色覆盖。
“行,不去就不去吧。”
魏清昼懒懒插兜,一只手扯着她,一只手给时蕴回了电话:“人在我这,自己来接。”
“地点。”
时蕴攥着握的有点发烫的手机,亮银色的镜片折射出暗色的阴影,炫纹似迤逦生辉,如同被吞噬的怪兽。
“唔,地点嘛,你不是知道吗?”
魏清昼慢条斯理的扬了扬唇,散漫的褐色瞳仁凝着面前巨大的摩天轮。
彩色的,绚丽的,如吞天巨兽。
“你知道的,我在说什么。”时蕴看着电脑上显示的目标损毁,冷淡之中的呼吸有些急促,“你们在原地等我。”
“凭什么?时蕴,凭什么要听你的?”
魏清昼毫不客气的挂了电话顺便拉黑了他的号码。
他懒散的目光有些锐利,不得不承认自己平时下作无耻,坏事儿做多了,刚开始也以为没什么,毕竟隐形摄像头这事儿,也算是屡见不鲜。
可凭什么是摄像头,哪怕是定位器,他都高看时蕴两眼。
这孙子!
魏清昼狠狠咬了咬牙,猛的弯腰扶住她的肩膀,面前之人有着最纯质的琉璃眼睛,让他说不出狠话。
只得咬咬牙,放下一句,“时蕴是个坏蛋,懂吗?”
“以后离他远点。”
他诋毁别人的同时还不忘夸自己,“哥哥我可是好人,来叫一声清昼哥哥听听。”
琉璃眼珠转了又转,透亮的眸光不带一丝暗淡,她轻轻开口,“太阳好热。”
算了,魏清昼叹了口气,他和她计较什么。
自闭症吗?她有最好看的眼睛,他偏不信了。
“走,清昼哥哥带你去喝饮料。”
魏清昼把手机装进裤兜里,胸口处银质项链发烫,手腕的木珠散发出的木质香气更浓了,他一只手就抱起了人,懒散的插兜。
居酒屋连着清吧,白漆包裹着树枝穿插在编织的竹筐里,流水嶙峋的假山饰品摆在低矮的桌前,冒着水和冰块的冷气。
魏清昼扯着人坐在竹草编织的蒲团上,一双大长腿盘着,委屈的蜷坐,手支撑着身子向后仰着。
昏黄的灯光照着那凌厉的喉结,如同向上扬起的锋利刀剑。
他烟灰色的发于冷处更显暖色,特地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隔断屏风把两人包裹在墙角,位置还很宽敞。
桑晚学着他的样子蹲着,也不会曲腿盘着,笨拙的样子更好笑了。
魏清昼一只手往后撑,一只手拿着点单的册子,见她那副蠢样,褐色瞳仁像只慵懒的大猫,依旧上扬起尾音,“你这是蹲坑呢?”
“不用学我,直接坐下就行。”
女孩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扯着兔子放在旁边。
居酒屋实行原汁原味儿的服务性风格,女服务员穿着旗袍服饰,古典雅致,香水味儿后调也不浓,簇起微笑对着魏清昼。
“帅哥要点些什么?”女人婀娜多姿的扭着腰,就要坐在烟灰发色的少年旁边。
她有预感,这个帅气的少年头发染着渣男色,看起来多情极了。
魏清昼冷呵一声,不给面子的直接扯身到一边,服务员险些摔在地上。
烟灰色渣男冷凝着她,掀起了薄薄的冷白眼皮,胳膊处的木质珠串压在桌上,摩擦成咯吱响声,他唇色弥红,倒像是个佛前苦修的妖僧。
“趁我没生气之前赶紧滚,我也不想教坏小孩。”
这无情的话让女服务生凉了半身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