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边际终于出现了变化。
不再是无穷无尽的巨树和浓雾,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坡地上方,矗立着一栋建筑的黑色轮廓。
那建筑看起来规模不小,但破败不堪,飞檐坍塌,墙体倾颓,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像一头垂死的巨兽匍匐在地。
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座祠堂。规模颇大,但显然荒废了不知多少年月。
高大的石制门楼只剩下半边,上面镌刻的字迹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
坍塌的围墙缺口处长满了枯黄的藤蔓和杂草,正门的两扇厚重木门一扇斜倚在门框上,另一扇则倒在地上,碎成了几块,露出里面似乎深不见底的内堂。
一股比森林里更加浓郁的陈腐气息混合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的怪味。
我和夏康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这一路走来,但凡是出现建筑的地方,就没遇到过好事。
“要进去吗?”
夏康宁压低声音问,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我望着那幽深的祠堂内部,心脏不知为何,跳得有些快,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进去看看,”
我点点头
“小心点。”
我们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跨过倒在地上的门板,踏入了祠堂。
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但也更加破败阴森。
高高的屋梁上挂满了蛛网,光线从破损的屋顶和窗格漏进来,形成一道道惨白的光柱,照亮空气中漂浮的无数尘埃。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排排已经东倒西歪、积满厚厚灰尘的祖宗牌位,大部分上面的字迹都已经看不清了。
供桌早就塌了,香炉倒扣在地上,里面的香灰撒得到处都是。
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片、木头,还有一些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杂物。
我们屏住呼吸,慢慢往里走,脚下踩到的不是灰尘就是碎屑,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在这空旷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祠堂很深,穿过前厅,后面还有天井和厢房,但大多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
我们检查了几处相对完好的角落,除了灰尘和老鼠的痕迹,什么都没发现。
“好像没什么?”
夏康宁微微放松了握剑的手,有些不确定地说。
就在这时。
“嗖!”
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从前厅一根倾倒的巨大梁柱后面猛地窜出,直扑夏康宁的背后。
“阿宁小心!”
我厉声喝道,同时昭栩剑已然出鞘,一道淡蓝色剑光后发先至,拦向那道黑影。
夏康宁反应极快,闻声立刻向前扑倒,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开了偷袭。
我的剑光“锵”地一声斩在了那黑影袭来的路径上,却只砍到了一片残影。
好快的速度!
那黑影一击不中,立刻改变了目标,在空中诡异地一扭,带着一股甜腥的恶风,朝我面门抓来。
直到这时,我才勉强看清它的样子。
它没有脚,也没有手。它身上穿着一件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绸缎长衫,布料上隐约还能看到精致的暗纹。
而它的脸……
当我的目光终于聚焦在那张因为扭曲和怨恨而变得狰狞、布满了青黑色血管纹路的脸上时,我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了。
司……默?
怎么会是……司默?
那张脸,即便布满了污秽和变异,即便狰狞可怖,但我绝不会认错。
高挺的鼻梁,略显单薄的嘴唇,还有那双即使此刻只剩下疯狂和痛苦、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形状的眼睛……
是司默。
江落记忆里,那个会逗她笑、会给她塞糖、会大声说喜欢她、最后却迫于压力娶了钟粒玥、让江落心碎绝望的少年司默。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不是娶了钟粒玥吗?为什么他也会出现在这个充满江家怨魂的秘境里?而且是以这种比死亡更凄惨的方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