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阳光、梧桐、糖葫芦、江煜、司默、钟粒玥……
那些画面像是被强行塞进我脑子里的电影,一幕幕闪过,清晰得可怕。
江落跳河时河水的冰冷,江煜后脑勺撞在石头上的闷响,司默说“我不能辜负她”时那个复杂的眼神,最后被围殴时拳脚落在身上的剧痛。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真实到我现在还能感觉到脸颊上被掌掴的火辣,肋骨被踢踹的钝痛,还有心脏那个位置,像是被人活活挖出来,放在地上反复踩踏碾压,碎成了渣,又被粗暴地塞回去,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尖锐的疼。
我站在原地,脸色一点点白下去,白得几乎透明。
江落的一生太苦了。
苦得我光是回忆,都觉得喉咙发紧。
她有什么错呢?
不过是因为长得好看一点,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狐狸精”。
不过是因为性格沉默一点,就失去了辩解和反抗的勇气。
不过是因为太在乎别人的感受,就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
还有江煜……
那个傻小子,自己都变成那样了,还笨拙地安慰她,给她糖吃。他说“阿落姐姐不哭”时那种纯粹的心疼,我现在还能感觉到。
还有司默,那个混蛋。
“一瑶?”
夏康宁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猛地回过神,对上他担忧的目光。
他就站在我面前,一只手还握着那颗悬浮的穿界珠,另一只手伸过来,似乎想碰碰我的额头,又犹豫着停住了。
“你没事吧?”
他眉头皱得死紧
“刚才怎么突然不动了?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紧,只能摇了摇头。
“真的没事?”
夏康宁显然不信,他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很久
“是不是刚才战斗的时候受伤了?还是灵力消耗太大?”
“没事,”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有点沙哑
“就是……有点累。”
夏康宁将信将疑,但也没再追问。
他晃了晃手里的穿界珠,白色的灵光在他掌心流转
“穿界珠拿到了,我们出去吧。”
我看着他手里的珠子,又看了看这个破败的庭院,那个被炸出来的大坑,还有空气中残留的属于江落的那些绝望和痛苦。
这个秘境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阿宁,”
我开口,声音还是很轻
“你先出去吧。”
夏康宁一愣
“什么?”
“这个秘境,”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
“我们刚才遇到的,应该只是冰山一角,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没告诉他江落的事情。
夏康宁沉默了。他看着我,那双桃花眼里没了平时的轻佻,只剩下认真和审视。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
“所以你想留下来继续探索?”
我点点头。
“一个人?”
“嗯。”
“林一瑶,”
夏康宁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带着点调戏意味的笑,而是一种很无奈、又有点咬牙切齿的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夏康宁是那种,会把刚才一起经历了生死的同伴丢下,自己先跑路的人?”
我一愣。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
他走到我面前,把穿界珠塞回我手里。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
“但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混蛋。”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那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闷痛,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戳破了一个小口子,漏进了一丝细微的温暖的空气。
“很危险的。”
我说。
“知道。”
他耸肩。
我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穿界珠。
白色的灵光柔柔地映在我掌心,带着一种诱惑。只要捏碎它,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阳光明媚的启元场,回到海泣止身边,回到安全的世界。
但我最终,还是把它收进了落雨戒。
“那走吧,”
我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继续。”
夏康宁也笑了,这次是那种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
“这才对嘛。”
我们原路返回。
走出那个破败的庭院,穿过那条阴暗的隧道,重新回到那个圆形的木头建筑里。
一切都和我们进来时一样,落满灰尘的桌椅,封死的窗户,死一般的寂静。
但当我们推开那扇门,重新站在外面那片高及膝盖的提摩西草地时,我发现,那个一直困着我们的“鬼打墙”,消失了。
之前无论我们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这个圆形建筑前。但现在,我们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走了大概一刻钟,回头一看,那个黑色的圆形屋顶已经变成了远处一个小小的点。
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