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培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夏幼薇的“课程”因其极强的实用性和她本人的亲和力,在寨中获得了极好的反响。前来学习的寨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日渐增多,甚至连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老人,也忍不住每天搬个小凳子来旁听。
夏幼薇与阿吉的配合也越发默契。阿吉学习能力很强,又能用寨民们更熟悉的语言和方式去解释一些要点,成了夏幼薇不可或缺的助手。他负责课前准备材料,课中协助示范,课后解答一些基础疑问,将整个培训的琐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随着接触的增多,阿吉心中那份对夏幼薇的感激与敬佩,如同春雨后的藤蔓,悄然滋长,逐渐缠绕成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感。他看着她站在台上,从容不迫地传授知识,看着她耐心地为一个老妇人反复演示包扎手法,看着她因一个孩童正确认出草药而露出的欣慰笑容……这一切,都让他心旌摇曳。在他眼中,夏姑娘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这山寨里最美丽、最善良、最有本事的女子。这日培训结束,天色已近黄昏。寨民们陆续离开,阿吉照例留下来帮夏幼薇整理物品。
“夏姑娘,今天讲的那个‘压迫止血法’,我回去又练了几遍,感觉比之前胡乱捆扎有效多了!”阿吉一边收拾着草药标本,一边兴奋地说。
夏幼薇正在擦拭演示用的木偶,闻言抬头对他笑了笑:“很好啊,阿吉。你很有天分,又肯用心,将来一定能成为寨子里独当一面的医者。”
她的笑容在夕阳柔光下显得格外温婉,鼓励的话语更是如同蜜糖,沁入阿吉的心田。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股冲动涌上心头。
“夏姑娘……”阿吉放下手中的东西,声音因紧张而有些低哑。
“嗯?怎么了?”夏幼薇并未察觉异样,随口应道。
“我……我……”阿吉攥紧了拳头,手心冒汗,“我很感激您救了我的命,更感激您教我这么多东西。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夏幼薇停下动作,温和地看着他:“阿吉,你不用总把报答挂在嘴边。看到你恢复得好,又能学以致用帮助其他人,我就很高兴了。”
“不,不只是感激!”阿吉猛地抬头,目光灼热地看向夏幼薇,脸上因激动而泛红,“夏姑娘,我……我仰慕您!从您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那天起,我就……我就……”后面的话,他羞于启齿,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夏幼薇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阿吉会对她存有这般心思。在她心里,一直将阿吉视为一个努力、上进的后辈,一个得力的助手,甚至……带着点对弟弟的关照之情。她从未往男女之情方面想过。
看着阿吉那充满期待又忐忑不安的眼神,夏幼薇心中掠过一丝无奈。她不想伤害这个真诚的年轻人,但更不能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明确的界限:“阿吉,谢谢你的心意。但我一直把你当作一个很有潜力的弟弟,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你的路还很长,应该把精力放在精进医术、守护寨子上,将来一定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好姑娘。”
她的话语如同温柔的冷水,浇熄了阿吉眼中刚刚燃起的火焰。他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变得有些苍白,眼神也黯淡下来。他低下头,讷讷地道:“我……我明白了……对不起,夏姑娘,是我唐突了……”
“不用道歉。”夏幼薇柔声道,“你没有错。只是……心思要用对地方。好好学,我看好你。”
她试图用鼓励来冲淡这份尴尬,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拿起收拾好的东西:“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阿吉默默地点了点头,跟在夏幼薇身后,送她回偏院。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气氛有些凝滞。
夏幼薇心中略有歉意,但并未多想。少年人情窦初开,有些朦胧的好感实属正常,说清楚了,想必他很快就能调整过来。她现在更关注的,是如何将后续的培训做得更好,如何让更多的寨民受益。
她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回廊阴影里,一道红色的身影将方才阿吉那激动表白的一幕尽收眼底。焱林负手而立,眼神微沉,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他看着夏幼薇温和却坚定地拒绝,看着阿吉失落离开,自始至终,未曾出面,也未曾发出任何声响。
培训依旧在继续。夏幼薇在课程中引入了“卫生习惯”的概念,强调饮水要烧开、饭前便后要洗手、不食用腐败食物等。这些观念对于部分习惯了旧有生活方式的寨民来说,一时难以接受,私下里不免有些嘀咕。
“喝了几十年山泉水都没事,烧开了多麻烦……”
“干活的手,哪那么金贵,还每次都洗……”
一次课上,当夏幼薇再次强调洗手的重要性时,台下隐隐传来不以为然的议论声。夏幼薇正想进一步解释,阿吉却突然站了出来。
他面向众人,声音洪亮:“各位叔伯婶娘,夏姑娘说的有道理!大家想想,为什么有时候明明吃的一样,有的人会拉肚子,有的人就没事?为什么小的伤口,有的人很快好了,有的人就化脓发热?说不定就是这些看不见的‘脏东西’在作怪!夏姑娘教我们的,都是能保命防病的好法子!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为了自家娃崽和自个儿的身体,多费点事,值得!”
他言辞恳切,又是寨子里自己人,说的话更容易被接受。加上他伤愈后一直协助培训,在众人心中已有几分威信。听他这么一说,不少原本不以为然的寨民都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议论声也小了下去。
夏幼薇有些意外地看着阿吉,对他投去一个赞赏和感激的眼神。阿吉接收到她的目光,脸上微微一红,随即挺直了腰板,心中因之前的失落而带来的阴霾,似乎也被这认可驱散了些许。他暗暗下定决心,既然无法在情感上靠近她,那就在她所重视的“事业”上,努力成为她最得力的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