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白的到来,如同给压抑的军营注入了一股清泉 。
林擎天伤势虽稳定,但仍需要他后续的针灸和用药调理,苏沐白便顺势留了下来,暂时在军营中支援医疗。对此,最高兴的莫过于伤兵营的医官和士兵们。苏小神医的名头,在轩辕王朝如雷贯耳,能有他坐镇,简直是天降福音。
然而,苏沐白的“入驻”,也很快让整个军营,尤其是伤兵营,体会到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他专用的帐篷被设立在伤兵营旁边一个相对独立、通风极好的位置。帐篷里面,简直不像是在粗犷的军营,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所有物品,从医疗器具到个人用品,都按照某种严格的规律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淡淡的、清冽的药草熏香,用以驱散血腥和污浊之气。
前来问诊的士兵们,在进入他的帐篷前,会被要求先在外面用特制的药水清洗手脚。苏沐白问诊时,永远戴着那副薄如蝉翼的特制手套,与伤患保持着一尺以上的“安全距离”。他的所有医疗用品,使用前后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沸煮和药水浸泡消毒。
一开始,习惯了军营粗放风格的士兵们对此颇不习惯,觉得这位神医太过麻烦,甚至有些矫情。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凡经苏沐白处理过的伤口,感染化脓的几率极低,愈合速度也快得出奇。而且他医术高超,很多被军医判了“死刑”的重伤员,在他手下都能奇迹般地保住性命,甚至恢复如初。
于是,士兵们对苏沐白的态度,从最初的不解和些许抱怨,迅速转变为又敬又怕。敬他的医术仁心,怕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污秽的冷静眼睛和那些繁琐的“规矩”。
这日,夏幼薇处理完军务,想到苏沐白连日辛劳,便亲自抱着一床崭新的、刚刚晒过的柔软被褥,想去给他换上。
她走到苏沐白的帐篷外,敲了敲支撑的木柱:“苏神医,在吗?”
帐篷帘子被掀开一条缝,苏沐白站在里面,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衫。他看到夏幼薇,以及她怀里抱着的、明显是军用制式的被褥,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何事?”他的声音隔着一道帘子传来,显得有些闷。
夏幼薇举了举手中的被褥:“我看你这里的铺盖单薄,边境夜里寒冷,给你送床厚点的被褥来。”
苏沐白的目光落在被褥上,眼神里清晰地流露出一种名为“抗拒”的情绪。军营里的被褥,即使清洗过,在他眼中恐怕也充满了无数看不见的“细菌”和“污染物”。
他本能地后退了半步,身体微微绷紧,隔了片刻,才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道:“放……放在门口即可。有劳。”
夏幼薇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又是好笑,又有一丝莫名的涩意。她理解他的洁癖,但这般泾渭分明的界限,还是让她感到些许失落。
“好。”她没有坚持,依言将被褥轻轻放在帐篷门口干净的地面上,“那你记得拿进去,这是新的干净的,晚上真的会冷。”
“……嗯。”苏沐白低低应了一声,帘子随即放下,隔绝了他的身影。
夏幼薇站在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帘子,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帐篷内,苏沐白背靠着帐篷布,听着外面脚步声渐远,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他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手套,又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