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桓面沉如水，静静听着。
这些奏折，他昨夜已经看过，王子腾的无能，比他们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陛下，王子腾镇守东南多年，纵无功劳亦有苦劳，还请陛下念其旧情……”
一名王家的姻亲官员，硬着头皮出列求情。
宁桓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去。
那官员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噤声，冷汗涔涔。
“王子腾，革去东海总兵之职，贬为扬州城门校尉，戴罪立功！”
宁桓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从总兵，一撸到底，贬为看城门的！
这惩罚，比杀了王子腾还让他难受！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张承业心中大喜，立刻追问：
“陛下圣明！不知由哪位将军接替东海总兵一职，荡平倭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宁桓的身上。
是北境战功赫赫的李靖？还是正在整顿京营的陈庆之？
宁桓的嘴角，却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笑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传遍大殿。
“传。”
“锦衣卫百户，韩信，觐见！”
一言既出，满朝皆惊！
韩信？
这是谁？
一个区区的锦衣卫百户，竟要接掌东南数十万兵马？！
陛下，是疯了吗？！
大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文武百官的目光在空中交错，写满了惊疑与费解。
俞大猷？
韩信？
这两个名字，对他们这些朝堂重臣而言，陌生得如同田间野夫。
陛下疯了吗？
竟要在荡平倭寇这等军国大事上，宣召两个闻所未闻的无名之辈？
在众人山崩海啸般的内心活动中，殿外太监尖锐的唱喏声穿透了一切。
“宣——俞大猷、韩信，觐见——”
声音拖曳出长长的尾音，在太和殿的蟠龙金柱间反复回荡。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着沉稳的节拍，走入这座帝国的心脏。
为首的男人四十岁上下，身材魁梧如铁塔，一张被风霜侵蚀的黝黑面庞上，眼神坚毅得像两块顽石。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锦衣卫飞鱼服，却半点没被这朝堂的赫赫天威所慑，步履如山，目不斜视。
正是俞大猷。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更年轻的男子，身形略显清瘦，眉宇间却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沉静。
他安静地走着，目光却无声地掠过大殿的格局，掠过两侧百官脸上各异的神情。
韩信的眼底，了然之色一闪而逝。
两人行至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上那道年轻的身影，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臣，俞大猷。”
“臣，韩信。”
“参见陛下！”
宁桓的目光落在俞大猷的身上，带着审视。
这就是系统召唤出的当世名将，一个将毕生都奉献给抗倭事业的民族英雄。
“俞大猷。”
宁桓开口，声音平淡，却自带威严。
“臣在。”
俞大猷头颅低垂，声音愈发沉凝。
“朕问你，大炎边疆，何处之患最烈？”
俞大猷没有半分迟疑。
“回陛下，倭患。”
“倭寇流窜于闽浙沿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成国朝心腹大患！”
宁桓微微颔首。
“好。”
他的声音陡然一转。
“朕今日，便封你为征倭大将军！”
“总领闽州、江浙一切兵马，即刻南下，剿灭倭寇！”
“朕给你三个月，可能做到？”
一言既出，整座太和殿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炸起滔天巨浪！
哗然之声，再也压抑不住。
所有人都骇然地望向龙椅上的年轻帝王，又看看地上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黑脸汉子。
征倭大将军？
总领数州兵权的封疆大吏！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给了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人？
兵部尚书张承业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又在对上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他看不透这位陛下。
可其他人，没有他这份城府。
保龄侯史鼐，作为金陵四大家族仅存的颜面，终于坐不住了，从队列中抢出一步。
“陛下，万万不可！”
他的声音里满是焦灼。
王子腾被一撸到底，已经让四大家族的根基剧烈动摇，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东南兵权这块肥肉，落入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手中！
“哦？”
宁桓的目光移向他，脸上看不出喜怒。
“有何不可？”
史鼐顶着那如有实质的压力，躬身道。
“启禀陛下，俞大猷此人名不见经传，亦无寸功，骤然委以征倭大将军如此重任，恐军中将士不服，更难以服众啊！”
“兵者，国之大事，还请陛下三思！”
这话，说出了绝大多数官员的心声。
让一个新人指挥千军万马，这不是拿国运当儿戏吗？
宁桓的嘴角，却挑起了一道冰冷的弧度。
“名不见经传？”
他轻笑出声，笑声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心上。
“当初朕启用李靖北伐，他不过是京中一小将，如今，他已为大炎拓土千里，威震北境。”
“当初朕提拔陈庆之，他不过是一介白衣，如今，京畿兵马在他手中，已然焕然一新。”
宁桓的目光陡然射向史鼐，锋利如剑！
“朕用人，不看名声，不看资历，只看才能！”
“朕说他能，他就能！”
霸道！
不容置疑！
史鼐被这目光扫过，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冷汗浸透了朝服。
他想起了这位年轻帝王登基以来的铁血手腕。
想起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坟头草都已半人高的宗亲权贵。
史鼐浑身一软，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
他明白，金陵四大家族的辉煌，真的要被眼前这个男人，亲手埋葬了。
“陛下……圣明。”
史鼐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失魂落魄地退回了队列。
朝堂之上，再无人敢发一言。
俞大猷依旧跪在地上，脊梁挺得笔直，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直到此刻，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战意与决心。
“臣，俞大猷，领旨！”
“若三月之内，不平倭患，臣愿提头来见！”
“好！”
宁桓龙颜大悦。
他要的，就是这股气吞山河的自信！
“韩信。”
他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始终沉默的年轻人。
“臣在。”
“你暂为俞大猷副将，随他南下。为朕，好好看一看，这大炎的兵，到底烂到了何种地步！”
“臣，遵旨。”
韩信平静领命。
任命尘埃落定，但宁桓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刚刚平息的气氛，再次诡异地凝重起来。
看一看这兵，烂到了何种地步？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