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有一个星期,朱大嫂都没再过来换菜,杜念青也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
哪知,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杜站长几次欲言又止,搞的杜念青一脑门雾水。
杜念青问道:“叔,你是不是最近缺钱,那个我借你的钱可以提前还的,刚好最近卖了木炭。”
杜站长放下碗筷说道:“钱的事情不着急。”
“那你干嘛一晚上都一副有话要说不说的样子?”
杜站长叹口气道:“我确实有个事儿要说,但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杜念青好奇道:“啥事啊,说呗!”
“朱镇长今天找到了我,和我说,想让你家辉儿过继给那个疯婶娘。我当时就和他说了,这事儿肯定不行,你就辉儿一个儿子。但他还是叫我过来问问你。”
杜念青听后想都没想,就拒绝道:“怎么想的啊?我受了多大罪,才生下这么一个儿子,过继给人家?”
“我也是替你拒绝了,但朱镇长的意思还是让我传个话。”
“他老朱家那么多子孙后代,不能从自己族里过继一个么,还非得去过继外人的?”
“嗨,那是你不了解人家的情况,他老朱家看着人丁兴旺,那是几代人累在一起,真算下来,现在每家面前就一个孩子,要么是一个儿子,要么是一个女儿。他家可没夫妻两个都是农民的,全是双职工或是单职工,咱这边的硬性规定只能生一个。不像你们农民头胎闺女,花点钱还可以买个准生证生个二胎的。”
杜念青不解道:“好好的,干嘛要过继我的孩子。村里好多人家都是有三个孩子的,他可以去找那样的人家问问啊!”
“这事儿我也问了,人家说是疯婶娘点名想要过继辉儿的,说辉儿和她死去的川儿小时候长的很像。朱镇长的意思,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是能让疯婶娘有个后人,她的病也就算是治愈了。她这就是典型的受刺激了,家里没了人,没了盼头。”
杜念青很是不高兴的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虽然也很同情那个疯婶娘,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且不说我同不同意,就是老许家的人也不会答应的。这事儿没得商量的,想都不要想了。”
“我也是这么和人家说的。”
“叔,我也知道,你夹在中间传话为难,但你回头还是得实话告诉老朱家,辉儿是不可能过继的。”
“行,我会传达的。”
这一晚,杜念青烦躁不已,这叫什么事儿啊,好不容易觉得要在街上站住脚了,可以彻底摆脱老许家,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这个镇上,说是姓朱的天下都不为过,现在被他们盯上了,若是讲道理的还好,要是来强的,这镇上她也待不下去了。
杜站长到底是个外来的,没有任何根基,也不可能真的为了杜念青,与这边的人作对,那这样的话,杜念青只能再回到墨渊村了。若最后真是这样,杜念青真不甘心啊!
这一夜,杜念青几乎是失眠了,整夜都是半睡半醒的。第二天起来,人都没啥精神,她总感觉头上好像悬着一把刀,随时都会掉下来。
中午吃饭时,杜念青主动问杜站长:“叔,你和朱镇长说了没?”
杜站长见杜念青一脸憔悴的面容,说道:“我说了,朱镇长这人还不错,他不会为难你的,你不用太过担心。老朱家人都是知书达理,讲道理的。”
话虽如此,单杜念青哪能真的不担心呢?为此,她现在都不许辉儿满街乱窜了,一直把他拘在店里玩,但凡敢跑出去,抓住就是一顿胖揍。
就在杜念青等了几天,看老朱家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心里稍微放宽心时。朱大嫂提了一大筐菜来店里换。
杜念青对朱大嫂这人感觉很好,觉得她说话做事都很干练,而且言语中从没有那种瞧不起农村人的优越感。上次疯婶娘来店里发疯后,她也是主动提出带孩子去看医生,第二天又拿了东西过来赔礼道歉,所以杜念青并不讨厌朱大嫂的。
杜念青见朱大嫂过来换菜,也是很热情的接待了她,照旧是倒茶搬凳子的邀请她坐。
朱大嫂接过茶杯,坐下后,说道:“大妹子啊,我这人说话直爽,搞不到拐弯抹角的,我今天是有事要和你商量,说的不好,你也千万莫怪,我也是没办法,家里安排下来的,我也不能不来。”
很显然,朱大嫂接下来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她自己也不想说,但碍于家族势力,不得不来说。
杜念青一听,就知道,还是关于过继的事情,立马不高兴的说道:“朱大嫂,我知道你的为难,但是你若是说过继的事情,那就不用说了。”
朱大嫂立马站起来说道:“大妹子,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不迟,可行?”
杜念青看了一眼朱大嫂,说道:“那你说吧!”
“上次族长已经让杜站长传过话,想要过继你家的儿子,这事儿,当时大家就是不赞同的。谁都知道,谁家的儿子不是宝贝疙瘩,何况现在每家为了要一个儿子付出多大代价啊,那是说轻易过继就过继的,何况你家就一个儿子。但当时婶娘死活吵着就是想要过继辉儿,族长也是没办法,就托杜站长问一下,也好让婶娘死心。”
杜念青疑惑道:“不是啊,你那婶娘到底好没好啊?”
“好了,就是因为好了,已经清醒了,所以才想过继个孩子,有个盼头,也给川儿留个香火。族里想的是,若能过继一个孩子,让婶娘不再闹腾,好好的过活,也是一件好事。之前婶娘一心看中了你家的辉儿,没办法,后面族里找了一个算命的先生,那人看了婶娘的面相,说她是克父克夫克子的命,就算过继,也是只能过继女孩才行。谁知,婶娘说想过继你家的闺女,这不,族里非让我过来跑一趟。”
什么克父克夫克子?估计多半是老朱家找来算命的糊弄疯婶娘的,毕竟这年头,丫头片子满地是,到处弃养的都是女婴,倒是儿子,谁家都是不嫌多的。只是这个疯婶娘干嘛非得抓着杜念青家不放,无非还是想着离辉儿近一点。
杜念青想通了这一点,说道:“女娃娃村里最是不缺,我家也就这一个,为啥不去村里找一个呢?”
“你听我说,大妹子。这女儿养大了也是嫁人的,总归是人家人,若是她有出息还能帮到娘家一二,若是没出息,她自己都过的艰难。我不知道你家重男轻女不,反正我们老朱家是不重男轻女的。别说现在下一代都是独生子女才这样的,从我这一辈往上每一代,女孩子没嫁人之前和男孩子们都是一样的吃喝、一样的教育。这可不是我撒谎胡诌的,不信你看看,这街上的医生、护士、老师等,女的是不是姓朱的占一大半,而且有年长的,有年轻的。虽然外人都说是我们老朱家有关系,我不否认这一说话,但前提是你得有真本事才行。那你看我也是老朱家的,我能去当医生么,能去教书么,不能吧!”
杜念青沉默着没说话,她在认真的思考朱大嫂的话。
朱大嫂喝了一口水,见杜念青没有出声阻止,就继续说道:“你家女儿在你们老许家是什么地位我不知道,但若真是过继给了小婶娘,那就是她家的继承人了。她家的一切都是你闺女的,有可能实际财产没啥,就是山田地房子这些,但是我们老朱家这些人都会全力扶持她的。不是我吹牛,别人家的闺女顶多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要么就是早早的定亲嫁人。我们老朱家的闺女是要和男孩子一样读书考学,要有一份正经事业的,不是只会洗衣做饭喂猪这些的。若是你家闺女过继给老朱家,这往后的学习就业你是不用操心半分的,学费也都是老朱家出,你挣的钱只管给你儿子花就好。不是我说,这年头,供养一个大学生,对普通人家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