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雪片如头屑。
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好像在离地一尺高的时候就融化了。地上没有一点落雪,路还是干的。
肖民是听说大河边有许多麻雀,才来的。到了大河边,河床上有好大一片草地,那里果然聚集了许多麻雀,在啄食草籽。
他吆喝一声,麻雀便一大群飞起来,落到河岸边的一棵树上,落得那光秃秃的树上密密麻麻。如结了一树小鸟一样。
他小心地装了枪弹,慢慢向那棵树走去,感觉距离可以了,就举枪扣动扳机。枪声响起,轰地一下,麻雀惊得飞起,飞向远处去了。零零碎碎的雪花也能淹没它们的身影。
他来到树下,拾了将近二十只麻雀。麻雀是很精灵的小鸟。知道这儿危险,就不会再来了。除非有耐心,多等一会儿。让它们失去记忆。
正像小庄人说的那样,等了一小会儿,又等一大会儿后,有几只麻雀才又回来,它们警惕地四处飞着看着,才落到草棵上吃草籽。然后,三三两两,又有麻雀回来。显然它们没找到别的地方有吃的。
肖民躲在一棵高大的黄蒿后面。枯干的黄蒿,还保持着生长时的架势。据说,打大雁时,就是薅两棵黄蒿,挡在前面,慢慢向大雁靠近,直到距离到了射程,再开枪。
麻雀越来越多,肖民抬起枪又是一枪。麻雀又飞起一片。消失在雪花扯起的天幕里。
肖民过去,在草窝里寻找,又拾了十几只。够了,走吧。
这时候,路两边的草上已有星星点点点的积雪,眼看着雪花大了,下的也密了。
过了小河,他想起得去薅几棵葱,就走小路往菜园去。这时的菜园,也就有些葱,芫荽,菠菜,勺菜。
小河边,那座两丈多高亩巴大的土垛,就像从地里长出来似的。肖民知道土垛上挖了个窑洞,窑洞前又搭了个草庵,看菜园的老慥就在里面住。
肖民是从土垛后面去的,他走到草庵一边,原本要叫一声,打个招呼。还不及开口,只听里面老慥说:“睡醒了?”
“嗯,可睡了个懒觉……”这是美若的声音。
肖民一下站住脚不敢动,怕发出声音,让人误以为他是来偷听的。
“外面有人没有?”美若小声说。
“有个屁,我刚看了一下,这会儿雪下大了……谁没事儿出来淋雪……嗯,看你手睡得多暖和……啧啧啧,好好耍耍……”老慥肯定在和美若轻贱,他小声说:“红喷喷儿嘞,真好看。”这自然说的是美若儿嘴唇。
“咬你……”美若含糊不清地说。
“过来……”老慥焦急地说。
肖民悄悄踮着脚退回去,回到后边的小河边,想象窑里的香艳情景:美若来送饭,到这就钻老慥的被窝里睡了;外面雪花无声飘落,天上垂下幕帐重重,正是睡个好觉的时刻。
其实人生就是那样:知足了,就安心,安心了,什么样的地方都是安乐窝。
美若一定做了个温柔的梦,醒来就想重温一下。肖民能想象到她刚睡醒慵懒的样子,媚态十足,浑身软柔。
肖民等了一会儿,仰脸看看河边的树上,上面有几只麻雀,支扎着羽毛,显得胖胖的。他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两人应该已击鼓退堂,就举枪“砰”一声,打下来七八只麻雀。
然后就扯着腔唱道:“你看那雪花哎,飘满了天,你看那麻雀哎,没处钻,要是能寻个窝美美的睡呀,管球它天崩地又裂……”一边唱一边往菜园走去。
老慥已站在草庵门前,笑眯眯说:“你不在家睡,出来又怨怅,打住啥啦?”
“我去大河边了,打了几只麻雀,想来薅两棵葱……”肖民忙说。
老慥忙去草庵里取出一把小铲子,指着远处的一片葱说:“去剜吧,芫荽再剜几棵,有味,菠菜,也好。”
肖民去剜了菜,回来掏出出一把麻雀给老慥,老慥推辞了一下,还是接下了,有七八只,他笑道:“中中中……”
肖民就挥手告别,走了。心里笑道:补补虚……
上来大坡,烟柳站在门口,小声说他:“冷不冷?非去……”
他跟着她进到屋里,她连忙拿条手巾给他弹雪,说:“再晚回来一会儿,下半人深,看你咋办。”
他笑道:“打地道回来嘛。”
她也笑道:“费那气干啥……”
他把挎包递给她,小声说:“这肉可比兔肉好吃……”
“妈呀,这么多?咋杀?”
“烧盆热水烫烫……”
“那你先坐被窝里,我去撷开火……”
被窝里还留着烟柳的热气儿。这真的很温馨,他就靠着床头坐着。
迟了一会儿,烟柳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他连忙下床把挎包里的麻雀拿出来放进盆里。脱了毛才知道麻雀有多小,好在数量多。麻雀虽小,也得一个个杀。
两个人也像麻雀一样,小声叽喳着总算把活儿干完了,杀出一小盆麻雀肉。
她压着声说:“这还是炸炸吃吧……你去睡吧,我给你烙油馍。”
烟柳去灶房里先把麻雀腌了,搁上锅,倒上油,就炸起来。她不时向窗外看看,看她爹是否出来。她不是怕他爹吃,是怕他爹问这是哪来的。
她把麻雀炸完,带上洗好的葱和芫荽就赶紧端到自己屋里。见肖民已经睡着了。
这时候的天空已黑了下来,只是有雪映着,院子里还亮亮的。她又和了一团面,先烙一个油馍,藏过去,再把剩的面擀成面条,做了一锅糊涂面。正好每人两碗。
她爹在灶房里喝了两碗,就往后屋去了。她是故意磨蹭着只喝了一碗,见她爹走了,就盛上第二碗,用蒸笼布包上油馍往前边去。
到了屋里,她拍拍肖民,小声叫他起来吃饭。肖民晕头儿鸡一样坐起来一会儿就把面条喝完了。烟柳把炸麻雀和葱、芫荽卷进油馍里,递给他吃。
他好像这时才迷瞪过来,小声问:“你吃了没有?”
“我吃过了。”她说。
他拍拍床边,轻声说:“来坐这。”
她去坐着,看着他问:“干啥?”
他把馍往她嘴里塞,笑着说:“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那炸雀真香,芫荽好有味,就是葱有点窜鼻子……
她小声说:“我去刷碗……”
“不中,吃完再去。”他揽着她的腰,不让她走。
这一夜,他俩还像上次一样,搂着抱着睡在一起。她能感受到他一边在克制,一边在试探着去碰触她。
她已不想再阻止他,只是一动不动。或许,他要的是她的贞操,可那已没了。
她有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她只得紧紧搂住他。
他却以为这是在阻止,他就消停了。他心说:虽然过程也很龌龊,但结果还是值得自我炫耀的。他没有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儿。他们……还算纯洁。这话不算谎言。说时,嘴不会打歪歪的。
她想的却是:要是他知道她已没了贞操,会恨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