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的胶水，又沉又闷，压得人胸口发慌。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星火集团的核心管理层几乎到齐了，但没人说话，一个个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投影屏幕上，那几条代表关键原材料库存的曲线，正以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速度，义无反顾地朝着代表危险区的红色区域俯冲。旁边配套的几个生产计划表上，密密麻麻的排程后面，已经开始大片大片地标红预警——“待料停产”。
“砰！”一声闷响。 是方晴把手里的激光笔拍在了桌子上。这位平时总是妆容精致、雷厉风行的运营总监，此刻眼圈下面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没睡好。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但那份焦灼还是丝丝缕缕地渗了出来。
“李总，陈总，情况比我们昨晚预估的还要糟。”她站起身，激光笔的红点颤抖着落在投影幕布上，“三家断供的不是普通供应商！宏远给我们供高端合金框架，科翔负责主控芯片的封装测试，那家精密器件厂更绝，几个关键传感器里的核心陶瓷基座，只有他们家的良品率和精度能达到我们的要求！”
“现在的情况是，合金框架库存最多撑三天！芯片封装好的模组还有五天存量，但生产线一停，后续新产品全部卡壳！最要命的是那个陶瓷基座！”方晴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一丝绝望，“他们一断，我们连替代品都找不到！全国能做的厂子屈指可数，技术都差点意思，而且……而且我私下联系过两家，对方一听是星火，直接找借口推了！生产线……最迟后天，A3和b2线就得停摆！然后是全线！”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死寂的会议室里，溅起无声的恐慌。几个部门主管下意识地交换着眼神，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苍白和无措。这已经不是伤筋动骨了，这是直接被人掐住了大动脉！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所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主位上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
李响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桌面。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没有预料中的暴怒，也没有惊慌失措，只有一种极度的冷静，冷静得甚至有些可怕。但这种冷静，反而像是一块磁石，莫名地吸住了在场所有人几乎要涣散的心神。
就在气氛压抑到快要爆炸的时候，李响终于动了。
他轻轻敲了下桌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慌什么？”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天塌不下来。她苏雅想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掐死我们，还嫩了点。”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陈默身上：“陈默。”
“老板！”陈默立刻挺直了腰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你手头能动用的所有资源，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给我立刻动起来。”李响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冷硬的力度，“深挖！把那三家突然反水的供应商，给我往祖坟上刨！环保、税务、安全生产、劳工纠纷……哪怕是他们老板小三昨天晚上在哪过的夜，只要是有问题的料，给我挖出来！越快越好！越狠越好！”
陈默眼镜片后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用力一点头：“明白！给我24小时！保证把他们底裤什么颜色都查出来！”他立刻抓起自己的终端，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整个人瞬间进入了某种亢奋的战斗状态。
李响的目光转向方晴：“方晴。”
“李总！”方晴立刻应声，紧张地看着他。
“两条腿走路。”李响看着她，眼神锐利，“第一，立刻动用一切渠道，寻找替代供应商！国内没有，就找国外的！日韩、欧洲，哪怕价格暂时翻倍，运费惊人，也先给我把窟窿堵上！保证生产不能停！这是死命令！”
“第二，”李响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联系所有我们知道的、曾经跟苏氏集团合作过，后来又被他们用各种手段踢开、打压过、吃了亏的中小企业老板。以你个人的名义，或者通过可靠的中间人，秘密接触。告诉他们，星火现在需要朋友，也需要给某些仗势欺人的王八蛋一点颜色看看。愿意现在雪中送炭的，将来就是我星火的核心盟友，有我李响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他们！”
方晴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随即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她瞬间就明白了李响的意图——正面突围代价太大，那就合纵连横，把所有被苏氏欺负过的苦主团结起来，组建一个“反苏联盟”！这不仅能解燃眉之急，更是在从根本上动摇苏氏的根基！
“是！李总！我立刻去办！”方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但充满了干劲，之前的慌乱一扫而空，转身就冲出了会议室开始打电话。
部署完这两步，李响稍微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然后，他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略显油滑和犹豫的中年男声：“喂？哎呦，李总？您怎么亲自打电话来了？真是稀客啊……”
这是另一家规模不小的结构件供应商，老板姓钱，之前合作还算愉快，但最近态度明显暧昧起来。
李响没跟他绕圈子，直接开了免提，声音平和，甚至带着点笑意：“钱总，闲话就不多说了。星火最近是遇到点小麻烦，我相信钱总也听到了些风声。”
那边干笑了两声：“哎，这个……是听到一点，一点……市场嘛，总是有波动的，李总您也别太着急……”
“我不着急。”李响打断他，声音依旧平和，但会议室里的人，甚至电话那头的钱总，都莫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了少许。李响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
“我只是想提醒钱总一句，”李响慢慢地说道，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做生意，眼光要放长远。有些好处，看着烫手，拿着扎手，将来恐怕还会烧手。而有些合作伙伴，或许一时艰难，但值得雪中送炭。我星火能不能过了这一关，钱总您或许可以猜一猜。但我可以保证的是，今天帮了我李响的，未来的回报，绝对超出你的想象。而今天选择落井下石的……”
李响的声音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骤然增强，即使隔着电话线，也让那头的钱总呼吸猛地一窒，背后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他仿佛感觉到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穿透空间，冷冷地注视着他，让他那点摇摆不定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李、李总您言重了！言重了！”钱总的声音立刻变得无比诚恳，甚至带上了几分急切，“咱们合作一直很愉快！我老钱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吗？您放心！您那边的订单，我优先排产！绝对保质保量按时交付！谁他妈在背后搞鬼，我老钱第一个不答应！”
“那就多谢钱总了。”李响脸上的笑意不变，语气依旧平和，“合作愉快。”
挂了电话，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众人看着李响，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他们不知道老板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但那个出了名滑头的老钱，态度居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李响轻轻吐出一口气，刚才那一刻，他集中精神，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念”力混合着暗示与压迫感，透过电波传递了过去。效果似乎不错，但这对精神力的消耗也不小。
就在这时，陈默那边突然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表情，推了推眼镜：“老板，有个新情况。刚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来自……嗯，一个叫周正的人，自称是‘正华建材’的老板。他说……他当年被苏氏用卑鄙手段抢走了一个核心项目，差点家破人亡，对苏雅恨之入骨。他表示，他有一条稳定的建材供应渠道，虽然规模不大，但绝对可靠，愿意无偿……不，是以成本价优先供应我们，只求……只求将来星火扳倒苏氏的时候，能带他一个，让他亲眼看看苏家的下场。”
周正？ 李响在记忆里快速搜索了一下，似乎有点模糊的印象，一个挺耿直的小老板，几年前确实被苏氏坑得很惨。
这算是个意外之喜，一个来自旧城区的、带着仇恨的潜在盟友。
李响微微颔首：“回复他，他的心意我收到了。约个时间，详细聊。”
危机似乎暂时看到了一丝破解的曙光，会议室里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然而，陈默面前的电脑屏幕突然又弹出一个红色的警示框。他点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甚至比刚才听到断供时还要精彩。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李响，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老板！出……出怪事了！” “技术部那边报告，从半小时前开始，所有核心技术骨干，尤其是……尤其是我的私人工作邮箱和加密通讯号，收到猎头挖角的邮件和电话……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