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如化不开的墨砚,将山林晕染得一片沉寂。
墨老的身形在山林当中穿梭,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般,每呼一口气,就听到嘎吱的声音。
嘴里的鲜血如不要钱一般往外吐,他已经出现了失血过多的症状,头昏眼花,头重脚轻。
但他不敢停,沈言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你只有一天的时间,传信吧。”
“哇!”墨老脚下一个踉跄,撞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
他靠在树下,颤抖地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伤口。
沈言的这一爪几乎断绝了他的生机,但却以难以想象的手段在他的体内留了一道真气。
这股真气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让他没有立即死去。
真气吊住性命的同时,也在蚕食着他体内自己的真气与经脉。
这等功夫,已经不是一个大宗师可以解释的了。
墨老眼神深沉,自己纵横江湖数十年,自认见多识广,手段不凡,今日却没想到,竟会栽在一个如此年轻的后辈手中,而且败得如此干脆,如此……诡异。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默默算了一下时间,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赶到王府,将这边的事情告知王爷。
墨老不清楚的是,就在他离开齐王府之后,王府的第一供奉楚源也动身了,也是来了这彭城。
算算时间,比墨老只晚了四个时辰。
沈言将墨老击伤之后,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又去了彭城。
这一次,他将林平壤和冯巧云带着了。
林平壤本来是看着那苗家女的,但是离开驿站的时候,苗家女突然不见了踪影。
沈言得知之后,并没有深究。
此刻,沈言正端坐在彭城高耸的城头之上。
他身披一袭墨色长衫,在清冷的月光下,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塑。
他微微垂眸,借着朦胧的月色,俯瞰着这座死寂的空城。偌大一座彭城,数十万百姓,竟在一夜之间凭空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即便是最惨烈的屠城,也绝无可能做到如此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至少在沈言过往的认知与经验中,没有任何一种力量或手段能够达成这等匪夷所思的景象。
沈言的心中,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与疑惑。这其中,定然隐藏着巨大的猫腻。
因此,他让林平壤与冯巧云仔细搜寻城内,希望能找到一些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同时,他也传信给金陵城了,让王涛带着王祯,点起数百锦衣卫,速来彭城。
不多会儿,林平壤匆匆赶了过来,“大人!”
沈言回神,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林平壤深吸一口气,如实道:“似乎是献祭炼丹的手段!”
献祭炼丹?沈言回过头,眉心揪在了一处。
林平壤解释道:“道家有一禁忌丹药,名为血丹。”
“要想炼成这血丹,则是需要大量的气血。”
沈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血丹有何作用?”
“血丹可以增幅修为,功效的大小取决于献祭的气血总量和精纯程度。”
林平壤顿了顿,看向空寂的彭城,又道:“如果献祭是彭城的话,那么这血丹足以让一个后天三品直接晋升至大宗师一品。”
沈言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城墙的砖石,又问道:“若是一位宗师强者服用了呢?”
“至少天人境!”林平壤想了想,不确定地道。
此时,冯巧云也赶了过来,她的手中拿着一些泛着诡异暗红色泽的符纸。
“这是什么?”沈言问道。
冯巧云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是城中多处都有这符纸。”
林平壤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神一变,“这是献祭符。”
献祭符?冯巧云愣了一下。
林平壤解释道:“献祭符主要是起迷乱心智的作用。”
“献祭最讲究祭品是否心甘情愿。”
“被献祭符迷乱心智的人,无论多杂乱的心思都会变得纯粹,而且心中都会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甘愿献祭。”
沈言眉头挤成了川字形,这不是一个武侠世界吗?怎么还会有这种献祭的鬼东西?
先是有生死蛊祭坛,后又有献祭血丹。
这幕后,是一拨人,还是两拨人?
沈言有些拿捏不定。
林平壤看沈言神情迟疑,知他是有些怀疑这东西的真实性。
毕竟,献祭符这种东西过于匪夷所思了。
林平壤接着道:“昔年,万仙教鼎盛之时,正是以这种方式吸收教徒的。”
又是万仙教!
沈言有些无语了,都覆灭了百年的玩意儿,还老而不死呢?
林平壤道:“献祭血丹炼制成功之后,是不能立刻服用的,需在极寒之地静置三个月,用以消磨血煞之气。”
“这么说,这血丹现在会在一处极寒之地了?”沈言道。
林平壤点点头,回忆了一下大明的疆域,伸出四根手指头道:“整个天下,能够称之为极寒之地的有四处。”
“一是,逍遥派的天池。”
“二是,雪月城的铁马冰河剑冢。”
“三是,北漠极北之地。”
“最后一个,就是蓬莱岛了。”
沈言听完,指尖停止了敲击,“传信给王涛,让他派人去天池和雪月城一探究竟。”
然后,他顿了顿,“至于北漠和蓬莱,传信到衡阳城,让指挥使想想办法。”
“是!”林平壤与冯巧云点头应下。
沈言还欲说些什么,突然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从城头上跳了下去,唯有声音传来,“你们去把胡杰唤来。”
“来此地等我!”
墙头足有数十丈之高,沈言从城头跳下,却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这份功力让林平壤与冯巧云咋舌不语,心中对沈言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沈言落地之后,脚下一动,身子宛若游龙,朝着远处奔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楚源绕过了把守彭城的守卫,悄悄潜入了进来。
他目的明确,直奔彭城中央。
不多时,他来到了彭城中央的广场,站在了矗立着太祖石像的下方。
他抬起头,看着那高于百丈太祖塑像,脚下一顿,跃起身子,踩在了石像的大腿上,然后沿着大腿一路朝着上面飞掠。
楚源刚上去,沈言就到了,抬头看着在石像上奔跑的身影,也是起身,追了上去。
楚源一路而上,在石像肩膀上借力,一下子跳到石像耳朵处,站稳身形之后,他伸出手,就要去推面前的石门。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石门的瞬间,他那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身后极轻微的破空之声
楚源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猛然转身!,就看到一个墨色长衫的男子站在肩膀处,正看着他。
沈言看着楚源,问道:“齐王府的供奉?”
楚源心中惊骇莫名,对方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而且看其年纪轻轻,气息却如此内敛深沉,竟让他隐隐感到一丝威胁!
“你是谁?”
沈言看了看楚源身后的石门,好奇道:“齐王府的供奉居然没去救红甲卫,倒是来了这里。”
他又打量了楚源,“你比刚才的那个老头要强,看样子,这里的东西比红甲卫更加重要。”
“让我猜猜,这里是血丹?还是生死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