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吐血昏厥,被两名执法弟子迅速抬下擂台。
演武场上,死寂维持了数息,随即被海潮般的哗然与议论取代。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擂台中央那道瘦削的灰色身影上,惊疑、震撼、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隐晦的恐惧。
“他……他到底做了什么?”
“没看清,就看到他点了一下赵师兄的刀……”
“赵师兄可是炼气四层!怎么会……”
“阵法!我听说他懂阵法!肯定是用了什么邪门的阵法!”
“丙字柒叁,林枫,胜!”裁判弟子再次高声宣布,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神的疲惫和气血的轻微翻涌。以凡人之躯,强行干预炼气四层修士的灵力运转和法器联系,即便借助了预先布置的简易阵基,反震之力也绝不好受。他面无表情地走下擂台,对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视若无睹。
“林兄弟!”石大力激动地冲过来,脸涨得通红,想拍林枫的肩膀,又怕碰坏了这尊“易碎”的奇才,手足无措地道:“太、太厉害了!连赵虎都赢了!八强!你是八强了!”
林枫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扫向剩余的几个擂台。八强之战尚未完全结束,但气氛已然不同。他能感觉到,有几道格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
那是剩下的几名八强弟子。其中一人,身形高挑,面容冷峻,背负一柄古朴长剑,周身气息内敛,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正是此次小比夺魁的最大热门,外门排名第三的冷锋,炼气五层巅峰!他看向林枫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与淡淡的兴趣,并无轻视,但也绝无惧意。
另一人,则是一个身材火辣、穿着红色劲装的女子,名为柳菲,外门排名第七,炼气五层初期,擅使长鞭,攻势刁钻狠辣。她看向林枫的目光,则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跃跃欲试的战意。
还有一人,体型壮硕如铁塔,皮肤泛着古铜色的光泽,是外门排名第十二的蛮山,炼气四层巅峰,以肉身强横和力量着称。他看向林枫,咧开大嘴,露出一个充满野性的笑容,似乎将林枫视为了一个有趣的猎物。
这些人,才是外门真正的精英,远非赵虎之流可比。
高台上,几位长老的目光也频频落在林枫身上。
“此子对阵道的运用,已不拘泥于形式,近乎‘心阵’雏形。”清癯的赵长老抚须沉吟,眼中精光闪烁,“以凡魂引动天地微力,干扰修士灵机……此法闻所未闻,若能量产……”
旁边体态微胖的钱长老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遐想:“赵师兄,此法凶险异常,对心神消耗极大,且看他面色苍白,气息虚浮,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更关键的是,他无灵根,此路……恐怕是绝路。”
“绝路?”赵长老冷哼一声,“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焉知阵道不是他那‘其一’?”
“话虽如此,但终究是旁门左道,难登大雅之堂。我玄元宗以剑诀、术法立宗,岂能倚重此等诡道?”另一位面色严肃的孙长老插言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
钱长老打圆场道:“二位师兄不必争执。此子确有过人之处,且看他能走多远吧。若能闯入前四,给他一个传功阁名额,倒也无妨,或许他能从中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几位长老不再言语,但看向林枫的目光,却各自蕴含深意。
林枫回到杂役弟子所在的区域,原本拥挤的人群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通道。那些曾经嘲讽过、轻视过他的杂役和外门弟子,此刻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陈松和他那俩跟班更是缩在人群最后面,脸色惨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枫没有理会他们,寻了个僻静角落,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他并非修炼,而是在脑海中反复推演刚才与赵虎一战的过程,总结经验,寻找不足。同时,也在思考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对手。
“冷锋,剑修,气息凌厉,攻伐果断,其势如虹,需以‘缠’、‘卸’之阵应对,不可硬撼其锋。”
“柳菲,长鞭灵动,范围广,变化多,需限制其活动空间,以‘困’、‘缚’为主。”
“蛮山,肉身强横,力大无穷,看似无懈可击,但其灵力运转必有核心节点,需以‘震’、‘透’之阵,寻隙破之……”
他脑海中,无数基础阵图开始排列组合,模拟着与不同对手交锋的场景。虽然没有灵力支撑,无法真正演练,但这种纯粹意识层面的推演,对他阵道理解的提升,有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半个时辰后,八强全部决出。除了林枫这匹黑马,其余七人皆是外门声名赫赫的精英弟子,修为最低也是炼气四层巅峰。
抽签开始。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想知道林枫这匹黑马,下一轮会撞上谁。
签筒晃动,一支竹签飞出。
裁判弟子接过,高声念道:“丙字柒三,林枫,对阵,庚字壹九,蛮山!”
蛮山!
人群再次骚动。
“是蛮山师兄!他可是能把铁背妖熊当沙包打的猛人!”
“完了,这林枫运气到头了,蛮师兄的肉身,可不是赵虎那种半吊子能比的!”
“他那点取巧的手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没用!”
蛮山听到对手是林枫,铜铃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扭了扭粗壮的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冲着林枫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充满压迫感的笑容。
石大力一脸担忧:“林兄弟,那蛮山力气大得吓人,你……”
林枫睁开眼,看向擂台上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眼中没有任何畏惧,反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力量型对手吗?
正好,可以试试他新推演出的,那个基于“微元纳灵阵”改良,试图将多块下品灵石灵能短暂聚合、爆发的——“叠浪”阵理。
虽然只是雏形,虽然风险极大,但……值得一试。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杂役服,在无数道或期待、或幸灾乐祸、或复杂难明的目光注视下,再次平静地走向擂台。
八强战,第一场,杂役林枫,对阵,蛮山!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