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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堂内,药的苦涩与沉水香的气息交织,掩不住那份从病榻上弥漫开的沉重。

窗棂透进的日光显得有些苍白无力,悄无声息地落在光洁的青砖地面上。

海朝云端坐在床榻旁的凳子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边那张铺着软烟罗锦垫的软榻。

只见墨兰姿态闲适地窝在榻上,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在这片压抑中显得格外扎眼。

她纤纤玉指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一卷《花间集》,手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盏热气袅袅的雨前龙井。

身后,两个穿着体面的小丫鬟,一个正力道适中地为她捏着肩,另一个则半跪着为她轻轻捶腿。

这般做派,这般情状,莫说是来探病,便是说是去郊外踏青游春,只怕都没她这般惬意悠然。

海氏看着,眼底不禁流露出复杂难辨的神情。

她想起自己自嫁入盛家以来,兢兢业业打理家务,在婆母面前小心侍奉,何曾有过这般松快自在的时刻?

一丝难以察觉的酸涩悄然漫上心头。

她定了定神,将视线从墨兰那平坦的小腹上掠过,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放得轻缓,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四妹妹,算起来,你嫁入桓王府也快有一年光景了吧?

这子嗣之事……妹妹瞧着倒是不见着急?”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隐约察觉到那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桓王侧妃,地位尊崇,若再能早日诞下麟儿,那地位便更是稳如泰山了。

墨兰闻言,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那双清凌凌的杏眼,脸上是一片云淡风轻,浑不在意地道:

“孩子的事,讲究缘分,急也急不来,顺其自然便好。”

她心下却是另一番思量。

顺其自然?才不是。

这个世界,她所能汲取的龙气本就有限,远不如上一个世界那般丰沛。

若再像第一个世界那般,为了稳固地位、汇聚气运而勉强孕育子嗣,耗费心神精力,于她而言实在是一桩赔本的买卖,得不偿失。

没有足够的好处,她岂会轻易让一个孩子绊住自己?

海氏见她答得随意,只当她是年轻脸皮薄,不愿深谈,便讪讪地笑了笑,转而将目光投向床榻上老太太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忧心忡忡地感慨道:

“祖母这病,来得实在太突然了些,真真是吓坏人了。

也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看着真是让人揪心。”

墨兰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呷了一口,语气依旧是那般悠悠然,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嫂嫂放宽心便是。

有张太医这等圣手悉心诊治,又有六妹妹这般聪慧尽心的人在旁,老太太福泽深厚,定然会逢凶化吉,不会有事的。”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挑不出错处,可海氏细细品味,却总觉得那平淡的语调下,似乎藏着三分意有所指。

海氏琢磨不透,只觉得这位四妹妹的心思,如今是越发难测了。

墨兰似乎觉得手中的词集也失了趣味,随手将其合上,丢在一旁。

她扶着云栽伸过来的手,款款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裙摆。

“老太太这里有嫂嫂陪着,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添乱。

我出去转转,透透气。”

她说着,也不等海氏回应,便施施然迈步,裙裾曳地,径自走了出去。

海氏望着墨兰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日光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华丽的衣饰更衬得她姿容绝世。

再对比自己平日里操持家务的辛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黯然。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昏迷不醒的老太太身上,只觉得满心疲惫,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消散在沉闷的空气里。

墨兰信步而行,走到了葳蕤轩附近。

却见院门外冷冷清清,连个日常洒扫的婆子身影也无,静得有些反常。

她正自疑惑,忽听得正房方向传来“哐当”一声脆响,似是茶盏掼碎在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明兰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你们看着办吧!”

墨兰眼睛微微瞪大,闪过一丝兴味,抬脚便要往里走。

跟在她身后的云栽连忙拉住她的衣袖,低声劝道:

“姑娘,里头听着像是在吵架,咱们这样贸然进去,怕是不太好吧?”

墨兰脚步一顿,认真地点了点头。

云栽见她听劝,脸上刚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那笑容却瞬间凝固。

只见自家姑娘点过头后,竟煞有介事地吩咐道:

“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

这样,你去那边守着门,别让闲杂人等靠近,我自个儿进去瞧瞧。”

话音未落,她迈步进去,伸出手,“吱呀”一声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屋内,光线略显昏暗,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大娘子王若弗瘫坐在地上,鬓发轻微散乱,正用手帕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泣着,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声,瞬间将屋内几个人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来。

逆光而立的身影渐渐清晰,只见墨兰嘴角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眼眸清澈明亮,仿佛自带光华,一下子驱散了门内部分的阴霾,却也显得与这屋内的悲切格格不入。

“大娘子这是怎么了?”墨兰目光扫过地上的王若弗,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好端端的,怎么坐在地上?”

王若弗闻声,哭声一滞,慌忙撇过脸去,用手帕死死挡住自己的面容,那姿态,显然是觉得无地自容,没脸见人,尤其是不想被这个她素来不太看得上的庶女瞧见自己这般狼狈模样。

盛纮见又一个女儿闯了进来,脸色已然黑沉如锅底。

一个明兰在这里步步紧逼,已是让他这做父亲的颜面扫地,如今又来了一个墨兰,瞧她那神情,分明是来看热闹的!

他心头火起,语气不善地斥道:

“你怎么过来了?这里没你的事!”

墨兰却似浑然不觉父亲的怒气,步履轻盈地走上前,目光关切地看向一旁面色疲惫、手扶后腰的明兰,柔声道:

“女儿是担心六妹妹。

她如今怀着身孕,身子金贵,最是辛劳不得。

这般动气伤神,若是累着了,可怎么是好?”

明兰怔怔地看向墨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四姐姐说这句话时,那份关切之意并非作伪,是真心实意在担忧她的身子。

可是……为什么?她们姐妹之间,何时有了这般情谊?

还是四姐姐另有所图?她心中一时纷乱如麻。

墨兰却已转向盛纮,语气温软,带着安抚的意味:

“父亲也消消气,天大的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

您是一家之主,若是您先急坏了,这一大家子可指望谁呢?”

说着,她竟伸手轻轻扶住盛纮的手臂,引着他往旁边的椅子上坐。

盛纮正在气头上,被墨兰这般温言软语一劝,那满腔的烦躁与怒火,竟真的奇异般地消退了几分。

他顺着墨兰的力道,重重地坐回了凳子上,胸口仍因怒气而起伏,但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王若弗也被刘妈妈趁机搀扶了起来,安置在另一张椅子上。

只是她依旧垂着头,肩膀耸动,低低地抽泣着,不敢看任何人。

随后,在刘妈妈的小声补充和王若弗断断续续、充满悔恨的讲述中,事情的始末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大娘子,您糊涂呀!”

明兰听完,又是气愤又是心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王若弗,“那下了毒的糕饼,您怎么就……昌哥儿时常去祖母那里玩耍,若是祖母一时心疼他,真掰了一块给他吃,昌哥儿那样小的人儿,身子娇弱,如今……如今还能有命在吗?”

王若弗下意识地摇头,仿佛这样就能否定那可怕的后果,喃喃反驳道:

“不会的……她是我亲姐姐,她不会的……她怎会害我的孙儿……”

一旁的刘妈妈又是焦急又是心痛,忍不住恨声道:

“大娘子!那是您的嫡亲孙子,可不是她的!

她康家主母,心里只装着她们康家的人,又何曾会真心疼惜我们盛家的骨血?!”

她用力摇晃着王大娘子的手臂,只盼能将这个冥顽不灵的主子摇醒。

明兰强撑着站起身,走近王若弗,苦口婆心,将利害关系剖析得明明白白:

“母亲,您再想想,若祖母此番真的不幸……去了。

她康姨母手里捏着您谋害婆母这天大的把柄,往后她让您做什么,您敢不做?

她问您要什么,您敢不给?

您自己做不了的,她便会逼着您让长柏哥哥去做;

盛家给不了的,她便会怂恿您去找华兰姐姐要。

长此以往,我们盛家,岂不是要彻底沦为她们康家手中的傀儡,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吗?!”

明兰每说一句,盛纮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他死死盯着自己这个愚蠢短视的大娘子,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愤怒。

思绪翻腾间,竟莫名想起了被送往庄子的林噙霜。

霜儿虽也有些小心思,可何曾敢做出这等祸及家族、谋害婆母的蠢事!

他心中烦躁更甚,暗忖着,看来庄子里,他得亲自去一趟了……

他目光一转,瞥向一旁的墨兰,却见她正兀自端着一杯不知何时斟上的茶,慢条斯理地品着,连一个眼神都没递过来,仿佛眼前这场家庭巨变,与她毫无干系。

王若弗听着明兰抽丝剥茧的分析,再想到那可能的可怕后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她抽泣得更加厉害,悔恨如同毒虫般啃噬着她的心。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云栽清晰的禀报声:

“主君,大娘子,门外有一个自称屠二的人,押着大娘子身边的彩环过来了。

说是彩环见府门紧闭,心中鬼祟,竟偷爬狗洞意欲出府,被守在府外的人抓了个正着!”

盛纮冷冷地瞥了一眼抖如筛糠的王若弗,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带进来!”

墨兰闻言,优雅地放下茶盏,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淡然道:

“既然内奸已经抓到,府门想必也该开了。”

明兰点头,吩咐道:

“小桃,你去传话,将府门打开,一切如常,勿要引人猜疑。”

“是,奴婢这就去。”小桃应声快步离去。

“接下来的事情,想必六妹妹心中已有了计划。”墨兰看向明兰,唇角微勾,“那我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四姐姐……”

明兰看着她,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盛纮见她们姐妹二人三言两语间,仿佛已掌控了全局,心中大为惊讶,又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彩环被一个魁梧壮硕的男人反剪着双手,押了进来。

她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王若弗一见她,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方才的悔恨惧怕瞬间化为满腔怒火。

她猛地撑起身子,扑上前去,对着彩环就是一脚,嘴里哭骂道:

“你个吃里爬外的黑心贱婢!

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啊,金银赏赐,从未短缺过你,你……你竟然勾结外人来害我,来害我们盛家!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她还要再踹,却被刘妈妈死死拉住:

“大娘子息怒,大娘子保重身子啊!且看六姑娘要如何审她,定要问出幕后主使才是正理!”

明兰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审问,却见墨兰抬手用绢帕掩了掩口鼻,蹙眉道:

“你审你的,我看不得这些腌臜吵闹场面,听着便头疼。

既然事情有了眉目,我便先出去了。”

明兰看着她那副嫌弃的模样,失笑出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侧身让开一条路:

“四姐姐慢走。”

【原本有些纠结要不要写这段剧情,写了要多开几章,不些又觉得有点亏(因为每次刷视频都走不动路),索性就写了。

已经预算着要结局了,不知道宝儿们对下一个世界有没有想法,目前已经构思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延禧攻略尔晴,一个是倾世皇妃马湘云,宝宝们如果有其他想法也可以评论下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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