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林重脑子嗡的一声，感觉自己像是被狠狠打了一闷棍。
他看着李道安那张纯真又诡异的笑脸，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疯狂上窜。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大人，这……这册子上……”一个离得近的番役，也看到了那句惊世骇俗的话，声音都有些发颤。
整个烟雨阁大堂，落针可闻。
嘲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气氛。
李道安却急了。
为什么不念了？
快念啊！后面的才是精华！什么侵吞漕运款，什么里通外国卖图纸！那可都是诛九族的重罪！
我的回家说明书，你怎么念到一半就卡壳了？
“念啊！”李道安忍不住了，他用一种“你行不行啊”的催促眼神看着林重，生怕自己的死刑判决书半路夭折。
林重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
疯子！这家伙绝对是个疯子！
但事已至此，他绝不能在一个疯子面前认怂！
林重咬了咬牙，心中发狠。不就是想死吗？好！咱家就成全你！
咱家今天就把你这本荒唐的“求死书”，一字一句地念给全天下听！
他将册子翻到了新的一页。
上面用更加狂放的笔迹，写着一个新的标题。
【江南漕运整顿（侵吞）计划】！
来了！
李道安心中狂喜！
林重看着这标题，脸上再次露出残忍的冷笑，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将这通敌卖国的惊天大案公之于众！
就在他开口的前一刹那！
“嗡——！”
奇迹发生了！
他手中那本平平无奇的黑色册子，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阵比天上太阳还要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瞬间刺穿了烟雨阁的昏暗，将整座大堂照得如同白昼！
“啊！”
林重惨叫一声，只觉得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本册子，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不，比烙铁更恐怖！
那股煌煌如日的气息，对他这种常年行走于阴暗中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最剧烈的毒药！
他想把册子扔掉，却惊骇地发现，那本册子像是长在了他的手上一样，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分毫！
紧接着，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册子之上，一个个金色的文字，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从纸页上缓缓飘浮而起！
它们在半空中盘旋、飞舞，最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汇聚成了八个光芒万丈的金色大字！
【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这八个字，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无上伟力！
一股光明正大的浩然正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本小小的册子中喷薄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烟雨阁！
“哐当！”
“铛啷啷！”
离得最近的几十名东厂番役，在这股正气的冲刷之下，只觉得心神剧震，胸口发闷，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压住！
他们手中的绣春刀，再也握持不住，纷纷脱手落地，发出一片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所有番役都像是见了鬼一样，脸上写满了惊恐，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看那本册子的眼神，如同在看什么毁天灭地的上古凶兽！
“妖……妖法！这是妖法！”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李道安也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半空中那八个闪闪发光的金色大字，又看了看底下那群抱头鼠窜，鬼哭狼嚎的东厂番役，大脑一片空白。
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我他妈什么时候写过这玩意儿了？
我的侵吞计划呢？我的通倭宝典呢？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林重，此刻的感受，比任何人都要恐怖一万倍！
他的脑子里，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
那册子上写的，哪里是什么侵吞计划？
那分明是一套足以改变整个大夏国运的宏伟蓝图！
如何打破漕运垄断，如何设定关卡杜绝贪腐，如何改良漕运船只的构造，如何安置数十万漕工的生计……
每一个细节，都精妙到了极致！
每一条策略，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那不是一个人的计划，那是一个圣人，为了天下苍生，耗尽毕生心血，才谱写出的不朽篇章！
还有那所谓的“通倭计划”！
什么贩卖图纸？那分明是故意泄露有缺陷的假图纸，引诱倭寇主力深入，再以新式火炮围而歼之，一劳永逸地解决东南百年海患的绝世妙计！
一桩桩，一件件，那宏大的构想，那无私的奉献，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对这个国家和人民深沉的爱……
让林重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东厂鹰犬，看得热泪盈眶！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那股浩然正气，反复地灼烧，洗涤。
他想起了自己刚进宫时，那个还心怀一丝善念的少年。
他想起了自己这些年来，为了往上爬，做下的种种恶行。
无尽的羞愧，与无尽的崇敬，交织在一起，彻底冲垮了他那颗早已扭曲的心！
“神……神策啊！”
林重再也支撑不住，他那精瘦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猛地瘫软在地。
他没有松手，反而用一种无比虔诚的姿态，将那本依旧散发着万丈金光的册子，高高地举过头顶！
他对着那本册子，对着那个一脸懵逼，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李道安，声泪俱下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下官……下官有眼无珠！下官罪该万死！”
林重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变得尖利而扭曲。
他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对着周围那些早已吓傻了的下属，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瞎了你们的狗眼！还不快跪下！”
“这……这不是罪证！这是圣人之言！是治国神策啊！”
“此等神物，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评判！？”
“速！速速八百里加急！将此神策送往京城！”
林重抬起头，那张阴鸷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狂热的崇拜。
他看着李道安，用一种近乎朝圣的语气，颤声喊道：
“请……请陛下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