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严格说起来，这算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还是在第一次见面没怎么交流的情况下。
但经历了今晚颇为离奇的共同经历，不自觉地就对彼此有了一点亲近。
再加沈一龠身上和他豪门幼子身份格格不入的亲和力，池理理不知不觉就跟对方聊了许久。
聊那个被打伤的女人身体如何，醒来以后他们是否能够帮到对方。
聊大学期末周的昏天黑地和灯火通明，他们期末是否也都住在图书馆里。
聊历史学和音乐学的培养目的与就业方向，她为了当一个独奏小提琴手很早就开始在熟人的酒吧里进行演奏。
池理理都不知道第二次见面的人，能有这么多话题可以聊。
只能说沈一龠真的是个很擅长聊天，又更擅长倾听的对象。
在话题告一段落，刚好遇上1分钟红灯的岔路口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口干。
好神奇。
好神奇的沈一龠。
好神奇的自己。
不需要绞尽脑汁，矫揉造作想话题，推谈话进度，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开心聊天的自己，真的陌生。
突然的安静，但和刚刚的你来我往一样，双方都很放松。
自然地聊天，自然地沉默……真好啊。
沈一龠那双手稳稳地搭着方向盘。
池理理不自觉地侧眸，视线有自己的意识，落到了后视镜上。
镜子里是他浓密到离谱、长长垂下的乌黑睫羽。
盖住了一半那双带着点浅金的栗色眼珠。
池理理脑子又开始不受控制，争先恐后地冒出毛线团一样乱的各种念头。
刚刚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珠有金色吗？
上次雨夜的近距离直视，是栗色的吗？
是因为夜灯的光线折射？
还是他有混血基因？
沈家好像没有听说有异国血统，他爸妈的资料前年她跟着宋女士搞富少101的时候，还专门背过的。
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是隔了好几代的遗传，不在前年的资料里。
反正她给他妈画了沈一笙的大饼之后，她妈又更新了1个G的沈氏资料，就等她期末考完回去补课、写作业和交心得。
今晚回去，就可以先搞自学，翻一下他家族谱……
池理理看着镜面沈一龠的半张脸，走神走到天边。
因此，她也就没发现沈一龠掀起眼皮，对上了后视镜反射出的画面。
对别人的视线，沈一龠是真的敏感。
这，大概是他身上唯一一个出身豪门、从小生活在视线中带来的特点。
大概是以为池理理等红灯太久，等得不耐烦，沈一龠放轻了声线。
男人本来如阳光下泉水轻溅、清亮透彻的嗓音，透出溪水过弯放缓流速的温润。
“这个路口是主干道交汇，车流量一直很大，所以等候的时间就稍微要久一些。”
“你如果困了，就闭眼休息一会儿。”
“我到了以后再叫你？”
看池理理还有些怔愣，他善解人意地给出其他备选方案。
毕竟在第二次见面的陌生男人车里，女孩不愿意浅眠再正常不过。
“或者你玩玩手机，听听歌？”
“我们再过半小时就能到了。”
池理理抿了抿唇，没解释自己刚刚发呆的原因。
她就着沈一龠给的坡，下了台阶，表面镇定地掏出手机，连接车子的蓝牙音响。
点开耳音软件，池理理打算放歌。
可是不出意外的时候，就会发生意外。
她不小心误触了开屏广告的抖金链接，一秒就跳转了过去。
营销号最常用的AI解说音响起。
在在密闭的车厢和音效颇佳的车载音响双重加持下，低音共振，高频反射，清晰响亮到刺耳。
【宋娇女儿首次公开，疑似被未婚夫家嫌弃！】
【大家好，我是吃瓜一线周小明，今晚八点宋娇开启了抖金直播，直播中……】
要死了！
池理理手忙脚乱点退出，没点成功，反而点成了倍速。
她连忙狂按音量“-”键，一口气把手机静音，再狠狠塞回包里。
这时候她才感觉听到“宋娇女儿”四个大字时，那口哽住的气被吐了出来。
该死的广告跳转。
她爹搞出来的这平台，要是钱多得厉害，为什么不把她的零花钱后面再加个零？
她根本就没点链接！！
它就是自己跳转的广告！
而且！
她从各个平台开屏误触，瞬间跳转到抖金的速度，比她直接打开抖金App都要快速流畅。
这真的合理吗？
真的不是对消费者的霸凌和霸王条款吗？
啊啊啊，好想举报啊！
这些营销号也恶心！
十点半结束直播，现在吃瓜解说就发出来了？
大半夜的发给鬼看的吗？
懂不懂什么叫做流量高峰时间段啊！
不能等她到家以后再发吗？
池理理心底在疯狂喷溅毒汁，可实际上，她浑身的血都一秒冲上脑门！
在后视镜里，可以清楚看到，一点红晕像被抓笔点上白娟的朱砂，以她白嫩腮中为点，迅速外晕。
很快，那抹红就染到女孩精致的眉眼，再蔓延到耳根。
她小巧白皙的耳朵热得都快烧起来了。
因为这个意外，池理理控制不住开始红温。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平时把生活当大舞台，随时随地飙演技飙得飞起的自己，为什么此时此刻，会这么容易就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红温。
她只知道，被人撞见自身不堪的尴尬，紧紧攫住了她。
那口被哽住的气吐出去，吸气的时候又岔了气道，让她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沈一龠也措手不及。
他还在头脑风暴，没想好该说什么才能化解尴尬，就发现自己副驾上的乘客，马上就要被自己咳得呛死了。
他用堪比池理理刚刚给手机静音时的敏捷和慌乱，迅速打开置物箱，拿出了一支矿泉水，口中安抚不停。
“快，调整呼吸节奏，想象自己在吹气球。”
“跟我做，吸，呼——”
“吸，呼——”
“对，按住这里。”
他轻轻拍了一下池理理，对她指着自己腕横纹上2寸的两筋之间，让她学着自己按揉。
这番努力果然让池理理好受了一些。
见她不再咳喘，沈一龠这才将矿泉水拧开瓶盖，递了过去。
“喝口水。”
“慢点咽，不要喝太急啊。”
这出乌龙，真的让他把自己当成了不靠谱的小孩了？
这哄幼儿园娃娃喝水似的殷殷嘱咐，又是怎么回事啊！
池理理嗓子咳得微哑，不自在地道了声谢。
女孩微抬头，把瓶子当成那个吃瓜周小明，狠狠灌了一口。
又在沈一龠关心的眼神中，将那口水，慢吞吞地咽了下去。
“我好多了！”
“真的。”
“没事就好。”
车里再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