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再次醒来,是被膀胱的涨意给憋醒的。
她从送到医院开始,吊水吊了一整天,实在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
难得好好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又有药物辅助,她身体不舒服,但大脑却是许久未体会过的神清气爽。
已经不知道沉重闷疼了多久的头,现在清明又轻松,连看东西都觉得更分明了。
女孩微微抬高扎着针的右手,左手按着床沿,准备起身下床。
还没等她发力,一双温暖的、属于中年女性的、布满了劳作痕迹的手就扶住了她的背。
“唐小姐你醒啦。是不是要去洗手间,你别动!”
“我给你拿尿盆!”
啊——
唐糖顾不上询问对方的身份,先反手抓住对方,阻止了她兴冲冲往床底掏东西的动作。
“不用不用,我就是没休息好,我手脚都没问题。”
“我自己可以上厕所。”
“那怎么行,你这还虚弱着,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
“你别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做这行的,很专业啦。何况你男朋友还给了双倍的钱嘞。”
唐糖被生理需求催促着,都顾不上解释来九鑫不是男朋友。
她借着抓张姐的手一撑,就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伸手去够还在挂着的吊瓶,打算先去放水,再回来和张姐讨论其他。
张春花能当上金牌护工,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看这漂亮姑娘明显排斥在床上解决的护理方式,立刻积极帮忙取了挂瓶,再伸手搀着小姑娘。
她一路护送着病人,到了单人病房的专用洗手间门口。
“唐小姐,要我帮忙给你……”
唐糖飞快摇头拒绝。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病号服本来就是为了方便穿脱,裤子也都是弹力绳做的腰带,真的不需要护工如此细致的照料。
只和李阿姨这样的护工打过交道的唐糖,对张姐的过度服务有点接受不良。
她面红耳赤地解决了生理需要,单手抓捏着洗了手。
对着镜子,用沾了水的小手冰了一下有点发烫的脸颊,才回到病房里。
“您就是来哥说的张姐吧?”
“对对对,我叫张春花,做这行又十来年啦。”
“A医我可熟了,你去私人病房那片打听打听,提起我春花,人人都说好!”
唐糖感受到了。
刚刚她扶自己去洗手间的时候,吊瓶高度举得正好,软管一点都没有回血。
扶着她的力度,也精准控制在能给病人省力,又不会让人受到束缚的程度。
确实是个非常有经验的护工。
唐糖有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猫眼,一对很亮很黑、又大又圆的眼珠。
这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内任意位置转动都会显得灵动俏媚。
她的眼睛会说话,现在说的就是满满的期待。
“那您能不能帮我去照顾另一位病人?她也在A医,就在隔壁栋的住院部。”
“您看我,手脚灵活、年轻力壮的,其实不太需要护工啦。”
长长的睫毛又密又黑,像是云雾,让那抹流盼目光愈发动人。
当她甜甜笑着语调柔软地恳求着,那双眼睛里仿佛有春天在次第绽放。
被这样一双眼看着,被这样一个美人求着,仿佛你就是她的天神、她的救星,你的一句承诺就可以让她幸福。
张春花脑子都被搅得飘飘然,差点要一口答应下来。
还好,十几年的职业素养造就了她钢铁一样的意志,及时抵抗住了诱惑。
她捂着有点想冒鼻血的鼻子,瓮声瓮气地挣扎。
“可是来先生给的就是照顾您的费用,您要是出了问题,到时候来先生和平台都是会向我追责的。”
“不会有问题的,我明天就可以出院啦!”
张姐察觉不对,出声提醒。
“我看了缴费单,来先生给您开了一个星期丁苯酞和依达拉奉右莰醇。”
“都是改善脑循环和神经双重抗氧化抗炎的,对你的病情和休养很有好处啊。”
“你不打了吗?医院已经缴费的药品,是不会退的。”
唐糖其实是想和医院商量,她出院的话,这个药能不能用在她外婆身上。
老人家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多。
病危又被抢救,抢救又再病危,还有好几回脑梗发作。
虽然都是有惊无险。
但救回来以后,医生给开的药只能维持现状,对缓解病痛效果近乎于无。
来九鑫付费的这两种药,单价不低,属于贵价的神经保护类药物。
唐糖为了外婆也去问过、查过,碍于囊中羞涩,一直用不起。
现在来九鑫都付了钱……那,那给外婆用应该也可以吧?
本来她也不需要这么贵的药。
看过挂在墙上的病例,已经在外婆病床前陪护了三年半的唐糖心里有数。
这类由疲劳和睡眠不足引发的脑部功能紊乱,属于是最轻微的脑部问题。
检查了又没有器质性损伤——她只要能多睡一下,休息得充足,都不需要用药,1-2周内就可以自己恢复了。
她今天还输了这么多营养剂呢,感觉能够好得更快。
对了,还有护工!
如果张姐去照顾外婆,这一个星期李阿姨的护工费就可以省下来。
加加减减也有2500元,快够的上她四个月房租。
唐糖越想越开心,一双眼睛布灵布灵地闪着光。
让张姐忍不住也迟疑起来。
“这合适吗?”
虽然照顾瘫痪在床的老太太,肯定没有照顾娇滴滴的小姑娘轻松。
但比起她平时接手的那些脾气糟糕、幺蛾子不断的有钱病患,这两活哪个都不算难。
在翻倍的护工费用面前,她其实都没问题。
就怕这是女孩子擅作主张,到时候给钱的来九鑫反悔不肯付尾款,那她就亏大了。
可是漂亮小姑娘还在眼巴巴地看着她。
张春花心里一琢磨,姑且笑着应了下来。
“行,那今天晚上我先在这里和您观察一晚上。”
“医生说要多休息,你今天先好好睡够了,明天我们和医生确认没问题,我就到隔壁楼去照顾您说的那个老人。”
唐糖如愿以偿,终于露出了属于这个年龄段女孩该有的天真稚气,歪着脑袋,笑着和张姐道了谢。
当她躺在宽大的病床中央,被一片白彻底覆盖的时候,真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天使,纯洁又美好。
张姐回头又看了一眼,确保小姑娘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卫生间,给付钱的老板打了电话。
“喂,来先生吗?对,我是张春花,刚刚唐小姐醒了。”
“情况挺好的,脸色也不错,我把粥给她喝了,让她梳洗了一下又睡了。”
“就是刚刚唐小姐提出了一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