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雕降落的旋风掠过皇家学院高耸的参天大树，双翼掀起的罡风卷起满地落叶。
韩尘眯起眼睛，看到两位黑袍长老如两尊石像般立在广场中央，衣袍在风中纹丝不动，袖口金线绣着的学院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峻的光泽。
“恭迎火云帝尊、玄冥帝尊。”
两位长老同时躬身，声音像是从青铜鼎里震出来的回响，在空旷的广场上久久回荡。
直到两位帝尊的身影消失在主殿方向，两位长老这才敢直起身子。
其中一位长老清了清嗓子，声音威严地喝道：“各小队长组织队形，按男女排成两队，即刻前往任务大殿上交魔晶！”
排好队形后，女学员走在前，男学员走在后面。
辛歌用胳膊肘捅了捅韩尘，低声道：“看任务大殿。”
黑曜石砌成的殿前已经排起长龙，女学员优先，排在最前面。韩尘看了看队伍，慢悠悠地排在了队尾。
“按照队形顺序！一个一个上前上交魔晶。”
黑袍长老突然厉喝，“帝令要求，魔晶即刻清点入库，不得延误！”
队伍微微骚动起来。韩尘前面穿着青色院服的弟子正在颠着掌心的布袋，叮当作响的碰撞声引得周围人侧目。
“我挖了二十八颗，你们呢？”那人转头时，韩尘认出是听雨阁的一个队员。
“差不多。”
韩尘含糊应着，手指在储物袋里摩挲。那些中品魔晶表面凹凸的纹路透过布料灼着他的指尖——最差的一颗都抵得上二十颗普通货色。
但他并不打算全部上交，这些魔晶对他修炼魔功和布置阵法都大有用处。
兑换台前的玄光镜将每个上交者的影像投射到半空。当轮到韩尘时，他从容地倒出三十颗暗紫色晶石，顿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
执事用特制的玉盘验货时，秤盘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青光。“三十颗标准魔晶，兑换十八万积分。”执事的声音陡然拔高。
韩尘的玉牌在接触功德簿的瞬间变成深紫色，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土豪”的窃窃私语。
他快步离开时，余光瞥见周围看热闹的学员那羡慕嫉妒恨的眼光。若是让他们知道他的储物袋里不止还有数十颗普通魔晶，更有上百颗中品魔晶，怕是真要疯掉了。
……
荒废两年多的时间，住宿一区小院的青竹已经枯黄了大半，院落里荒草丛生，显得格外凄凉。
韩尘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霉味混着腐叶气息扑面而来。
辛歌挥袖震开蛛网，惊起一窝噬灵鼠，灰影嗖地钻进了墙缝。“这要打扫到什么时候？”辛歌踢开脚边一截生满绿苔的断木，突然眼睛一亮，“不如发布任务？”
韩尘还没回答，辛歌已经甩着一身肥肉，一阵风似的朝任务大殿跑去。
等韩尘慢悠悠地折返任务大殿时，任务墙前正在上演全武行——两个穿青色襦裙的女学员把玉牌拍在执事面前，身后十来个学员懊恼地捶胸顿足。
“一百积分扫个院子？”
扎双螺髻的圆脸姑娘反复确认玉牌，脸颊兴奋得发红，“师姐们都说迎仙楼端茶送水一天才挣十个积分，我俩打扫个院子顶多一个时辰搞定……每人一百积分啦！哈哈哈！”
另一个梳高马尾的少女突然认出韩尘，猛地拽同伴袖子：“是……是尘歌队的韩师兄！”
两人顿时手足无措地行礼，马尾少女的耳坠晃得像受惊的铃鸟。
在实力为尊的皇家学院，连续两次通过选拔的韩尘，无形中让每一个普通学员发自内心的尊敬。
对辛歌和韩尘来说，这一百积分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其他普通学员来说，却是难得的大生意。
……
暮色渐染飞檐时，韩尘躺在刚擦净的紫檀摇椅上假寐。
井台边传来布料摩擦声和水花声，间或夹杂着姑娘们压低的笑语。他迷迷糊糊想起黑崖关内深处的那个灵潭，在那里洗澡可不是一般的舒服……
“韩！尘！”
右耳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差点咬到舌头。
钟欣然染着丹蔻的指甲离他眼球不到三寸，身后宋时微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笑意。
两个打扫的姑娘僵在回廊下，手里的抹布滴着水。
“我俩好心好意地准备来给你打扫院子，”钟欣然另一只手揪住他衣领，“你却在这享受美人服侍？”
韩尘龇牙咧嘴地被拽起来时，看见辛歌倚在月洞门边冲他挤眼。
……
去迎仙楼的路上，辛歌还故意一脸关切地问：“韩师弟，耳朵还痛不痛？需不需要师兄给你上点灵药？”
这话顿时引来众人的哄笑声，连一向矜持的宋时微都忍俊不禁。
……
迎仙楼的琉璃瓦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流淌着七彩光晕，宛如九天银河倾泻人间。
顶层“摘星居”雅间的窗棂全部换成了透光的灵玉，从内可俯瞰整座皇家学院的夜景，从外望去则如同镶嵌在夜空中的一颗明星。
韩尘刚踏上最后一阶楼梯，就听见莫农扯着嗓子喊道：“把你们这的‘龙肝凤髓’先上十斤！”
“那是拍卖品，按片卖的……”
引路的侍女还没说完，江程就把沉甸甸的积分牌拍在她手里：“够切二十片不？”
雅间里顿时响起一阵口哨声和哄笑。
辛歌正在用剑气给灵果雕花，闻言手一抖，把本该是蟠桃的形状削成了个圆滚滚的屁股。
莫农抓起那果子端详，啧啧称奇：“你这手艺，以后给剑仙子削灵果时怕是要挨揍。”
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模样，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八宝鎏金桌上很快堆满了常人百年难见的珍馐。
中央那道“冰焰玄鲙”尤其引人注目——通体透明的鱼片在幽幽蓝火中舒展，每片鱼肉里都凝着一滴千年寒髓，光是摆盘的碎冰都是玄阴宗特供的“九幽凝华”，散发着缕缕寒气。
韩尘凝视着这道价值连城的美食，不禁想起在石头城中那些以辟谷丹果腹的日子。如今这一桌的花费，怕是足够普通修士修炼十年。
……
“敬我们的队长！”
酒过三巡，江程开始自由发挥。
众人哄笑着碰杯，琉璃盏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莫农却在这热闹中突然栽进盛龙肝的玉盏，鼻尖沾着酱汁打起呼噜。
“第三杯就倒，不愧是小趴菜。”
江程无奈地摇头，小心翼翼地把莫农的脑袋拨到靠枕上，免得他真把自己闷死在美食中。
转头时，江程发现辛歌正对着屏风上剑仙子的画像发呆。那画像不知何时被谁贴在了屏风上，旁边还题着歪歪扭扭的诗句：“南风知我意，思念到剑宗……”
酒过十八巡，陆远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勾住韩尘脖子，带着七分醉意凑近：“下次……嗝……去做任务……必须叫我……”
他袖中滑出半块焦黑的圆玉，正是秘境里替尘歌队挡下毒雾的那件法器，上面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
隔壁传来琵琶裂帛之音，似乎别的雅间也在尽情狂欢。
喝嗨了的江程受这乐声感染，跳上案几，手持两根玉箸作剑，竟将《霓裳羽衣曲》舞成了流云剑法的起手式。
江小糖看不过去，红着脸去拽哥哥裤脚，反被溅了一身灵酒。“哥，你快下来！”她羞恼地喊道，却引来更多善意的笑声。
“剑仙子……”
辛歌突然抱住柱子喃喃自语，“其实我攒了三千亩灵田的地契……”
众人闻言，喷酒的喷酒，捶桌的捶桌……雅间里笑作一团。
韩尘笑得呛住，转头看见窗边有道熟悉的身影——赵乾不知何时来到雅间，已走到辛歌身旁，正用剑鞘挑着那叠金丝帛地契。
“继续啊。”他晃了晃地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要不要我帮你转交？”
辛歌的酒瞬间醒了大半，扑上去抢时踩到莫农的衣摆，两人滚作一团，恰好撞翻了刚好来上菜的小二。
霎时间盘碟飞舞，佳肴四溅，场面一片狼藉。
就在这混乱之际，楼下突然传来清越钟声，午夜已至。
众人相互搀扶着走回住宿区，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韩尘回头望了眼依然灯火通明的迎仙楼，再看向身边这些嬉笑打闹的同伴，忽然觉得，回来的感觉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