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推开会议室的门时，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张立国坐在长桌尽头，手里还捏着那支旧钢笔，没再转它。技术员小李抱着一台银白色设备站在角落，额头有汗。
投影墙上贴满了纸页。三百枚情蛊的照片被钉成一排，每一枚都带着细微裂纹，像是即将孵化的虫卵。下面是通话记录的时间轴，从摩天轮案发当晚开始，到商场试衣间事件为止，整整十七通加密电话，全部指向同一个中继号码。最右边挂着一张名单，用红笔圈出六个名字——教育局局长、殡仪馆主任、财政局副科长、心理辅导师三人。
秦明走到墙前，没有说话。他从战术腰带上取下手机，插进投影接口。屏幕一闪，跳出一段视频。画面晃动，但能看清金线货车后箱打开的一瞬，一只戴满戒指的手伸出来。镜头往上推，驾驶座车窗降下一点，灰中山装的衣领露了出来。
“这个人。”秦明点了点画面，“昨晚出现在交接现场。他是教育局局长。”
有人倒吸一口气。
张立国放下钢笔，手指按在桌面上。他的糖尿病最近犯得勤，胰岛素笔就插在西装口袋里，但他没去摸。
“我们查了‘安心家园’的资金流。”秦明继续说，“三年来，这个项目收到捐款两千三百万元。其中百分之六十八来自财政局下属基金，又通过殡仪馆三家空壳公司回流到财神庙账户。每一笔钱都经过三次以上跳转，最后变成香火结算单。”
他转身看向专案组成员：“他们不是在做慈善。他们在养蛊。”
“情蛊靠负面情绪激活。”一个年轻警员开口，“可我们怎么抓？人还没动手，脑子里已经被种了东西。”
“所以我们不能等他们动手。”秦明说，“我们要提前打断。”
他朝门口招了招手。小李把设备推上来。机器不大，像台便携式主机，顶部有一圈环形灯，正发出微弱金光。外壳上刻了几道细线，看起来像是符文，但排列方式和传统符箓完全不同。
“这是夜游神改的。”小李说，“原先是监测阴气波动的，现在反向调频，能释放稳定的情感共振波。测试过三次，对轻度情蛊感染者有缓解作用。”
秦明接过设备，打开侧边开关。灯光变亮，一圈暖色光晕扩散开来，扫过会议室墙壁。所有人感觉胸口一松，像是压着的石头轻了一角。
“它不杀蛊。”秦明说，“它只是让人心跳恢复正常节奏。让人记得自己爱过谁，被人爱过什么样子。”
张立国终于开口：“你要用这个去干扰他们的系统？”
“对。”秦明把设备扣进战术腰带左侧，“他们用情蛊制造怀疑、嫉妒、仇恨，我们就反过来，用信任、牵挂、悔意去冲淡它。这不是对抗，是逆转。”
“万一失败呢？”
“那就说明人间的感情不够强。”秦明看着他，“但我相信够。”
会议室安静下来。
秦明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画了一条线。“今晚行动分三步。第一步，我和两人进商场，找到通风管道污染源，布设净化器。第二步，技术组远程启动设备，覆盖整个b区试衣间楼层。第三步，放出消息说发现新型致幻剂，引幕后人员查看反应。”
他顿了顿：“他们一定会派人来确认效果。我们要的就是那一刻。”
“为什么选商场？”另一个警员问。
“因为那里刚出过事。”秦明指着照片上持剪刀的女子，“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财神团选这种地方，人多、封闭、情绪容易传染。他们要的是连锁反应。”
“可我们怎么保证设备不被破坏？”
“不需要保证。”秦明说，“它只要运行十分钟就够了。十分钟后，共振波会顺着通风系统传遍整栋楼，影响所有携带未激活情蛊的人。哪怕只唤醒一个人的清醒，就能打破闭环。”
张立国站起身，走到投影前。他盯着教育局局长的照片看了很久。
“你确定这东西能行？”他问。
“不行我也要去。”秦明说，“戌时之前必须动手。王灵官说过，阵眼充能完成，整座城市的怨气都会被抽走。到时候不只是一个人疯，是一群人一起崩溃。”
张立国没再问。
他转向专案组：“谁跟进去？”
两名便衣立刻举手。
秦明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三个耳塞式通讯器，递过去两个。他自己戴上第三个，调试频道。
“信号屏蔽车已经在路上。”小李说，“五分钟后到位。你们进去后，外部通讯只能靠中继器。”
“明白。”秦明检查腰带上的装备。除了净化器，还有执法记录仪、电击棍、备用电池。他摸了摸右耳的银钉，温度正常。
“记住。”他对队员说，“进去之后别碰任何粉末，别闻奇怪气味。如果突然觉得心慌、看到幻象，立刻按下通讯器上的红色按钮，我会拉你出来。”
两人点头。
张立国走过来，把胰岛素笔塞进秦明手里。“拿着。”他说，“别搞到半夜低血糖。”
秦明愣了一下，收下。
“你要是死了。”张立国看着他，“我没人写破案报告。”
没人笑。
秦明最后看了一遍墙上的资料。三百枚情蛊、通话记录、名单。每一样都是证据，也都是警告。
他转身走向门口。
队员们跟上。
走廊灯光稳定，脚步声整齐。电梯门打开，他们走进去。
秦明按下b1层。
金属门缓缓合拢。
就在闭合前一秒，他回头看了眼会议室。
投影还在亮着。那段视频重新播放，金线货车、黑色箱子、戴戒指的手。画面最后定格在驾驶座那人低头看怀表的瞬间。
秦明抬起手，按住了战术腰带上的净化器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