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堂前尽孝。”
李世民缓缓落座案牍后。
抬头认真打量李象。
“与你父亲真像，一样直率。”
李世民道。
好听点叫直率，难听些叫冲动。
换成其他人敢在李世民面前如此说一定被重罚。
这也是李世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坐。”
看一眼李象小腿，脸上狠厉之色一闪。
很快平复。
他不是不知道，而是默认。
龙生龙，凤生凤，大唐接班人不需要能打，只需要能演，演成一副明君之姿，演出天下安定就能让大唐进入盛世。
真假不论，善恶无用，历史只会记载结果。
一句贞观之治足以诠释一切。
李承乾不懂，他心高气傲，以为他能超越李世民，殊不知志大才疏。
超越李世民他凭什么？
李世民十四岁随军救隋炀帝杨广。
后隋朝乱，随父征战天下。
与姐姐李秀宁率军攻入长安，大唐立国。
而后征讨各地，刘黑闼，王世充等藩王皆被其灭，三千破十万成天策上将之名。
玄武门之变杀兄囚父。
登基后，渭水桥与突厥可汗颉力可汗签订他认为一生耻辱的盟约，渭水之盟。
而后，拜李靖为帅，令其出兵东突厥，此战灭东突厥，生擒颉力可汗。
从此草原各部能歌善舞。
李世民被草原各部奉为天可汗，从此以后亚洲话事人诞生。
李承乾想要后浪追前浪，不能说他自大，只能说他天真，依旧活在童年。
若非是李世民的嫡长子，他见李世民一面都不配。
“既然回到长安便留在这里吧，想做什么？”
李世民一脸慈爱道，很像一个爷爷见到孙子，第一时间准备给孩子买糖，毕竟隔辈亲。
李象却不敢这么想，李世民杀过形形色色的人，血浓于血在他这里并不是适用。
这一定是试探。
突然一惊，他刚刚表现的不像一个孩子。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当即道：“谢谢祖父，我要很多玩具，还要治好腿，我要象别的孩子一样跑。”
眼巴巴的看着李世民。
前后转变之大让李世民一愣，心中猜测李象为何如此？
刚刚那句堂前尽孝是谁教他的？
“谁教你的堂前尽孝。”李世民问道，很想知道谁在搞事情，目的是什么。
“说的很对呀，孙儿离开长安时只有六岁，只读过几天书，早就忘记啦，昨日见三叔，从三叔那里意会，加上理解这才说出这句话，祖父我厉害吗？”
李象扬起小脑袋，模样十分得意。
动作一顿，苦着脸又道：“祖父有人欺负我你帮不帮我？不帮就算了！”
双手抱胸，一脸质疑看着李世民。
那姿态好像在说，祖父不行吧，不敢帮忙。
“哈哈哈。”
李世民先是思考，这话是李治教的？
而后被李象的模样逗得大笑。
爽朗的笑声让大殿温暖几分。
将桌上糕点推到李象面前：“说来听听。”
李象一边委屈，一边将裤子拉上去给李世民看腿。
“见您之前他们还让我洗澡，说我不干净，我每天都会擦身体，您看我这身衣服，每天都要洗的。”
扯袖子给李世民看，袖口处早已磨得露线头。
饶是铁石心肠的李世民也被触动心底那份柔软，他的皇长孙居然过这样的日子，泛白的衣服，受伤腿无法治愈的腿，瘦弱的手臂。
“这些年委屈你了，阿爷给你报仇。”
李世民道，眼角褶皱处藏着一滴泪水。
李象一脸兴奋。
整理衣服一脸得意道：“算了，这天下是祖父的，他们算是祖父的孩子，孩子之间打架您老就别管了，等我好起来再找他们算账。”
不忘狠狠磨牙，凶威十足。
“哈哈哈，说的好。”
李世民开怀大笑，对李象的坏印象消失的无影无踪，隔辈亲爆发，只想对他疼爱呵护，好久没有这样开怀笑过。
“先说说你想做些什么，阿夜满足你。”
李象手捏着下巴沉思，这句话有几分真？
“入朝为官如何？”
李世民端起茶杯又道。
李象确定这是试探，入朝为官？
朝中大臣早就是李治支持者，这时候入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着该怎么回答，让李世民感觉自己有孩子气，还要合理，最重要的是安全。
灵光一闪，有应对之策。
“我想治好腿。”
此言一出，李世民心中居然生起一丝愧疚，阴谋诡计见太多，居然试探一个远离长安的孩子。
真是不该。
“做一个逍遥的人很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李世民又道，此时也敞开心扉，不再试探。
至于他的腿，李世民有意回避，李治做的那些脏事自以为隐藏的很好。
却不知道这一切都在李世民的掌控中。
之所以放任，不是因为宠溺，而是李世民同样担心有人以李象做文章。
毕竟是皇长孙，自己在时镇得住天下，自己不在后会怎么样谁也不能预测。
未雨绸缪，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李治很懂事，没有破底线，没有干掉李象，李世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是李世民最看重李治的地方，他不想让玄武门梦魇再报复在子孙后代身上。
“太子殿下求见。”太监进来小声道。
李世民点头。
很快李治走进来。
眼睛一红。“都怪儿臣粗心大意，这才使侄儿遭此大难。”
李象一把拉住李治的手。
李世民一怔，李治一呆。
“三叔不要这么说，这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侄儿未能尽孝，嗷呜。”
李象哭的惨痛，松开李治的手，爬到李世民身边抱着李世民的胳膊嚎啕大哭。
李治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准备用肺腑之言感动李世民，此时被李象用去。
只见李世民大手轻轻拍着李象后背。
“好孩子，好孩子啊。”
李治嘴角一抽，被拍的应该是他，被称赞的应该是他。
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理所当然，一个九岁的孩子在外受委屈，回家抱着阿爷哭诉，情理之中。
李治只能在一边当做陪衬，再哭就显得做作。
良久，李象委屈巴巴的看着李世民。
“祖父我没地方住。”
说到这里更加伤心，泪水更多。
“天策府赏你。”
李世民道。
李治想劝阻生生忍住。
“不要，郁山家里都是阿爷亲手给孙儿盖房子。”
李象老实巴交看着李世民，等李世民开口帮他盖房子。
李世民心软，这孩子已经彻底脱离贵气，这是受过多少苦啊，看到别人家的阿爷给盖房子一定很羡慕吧。
心一横，普通百姓家阿爷能给孙儿盖房子，他也可以。
盖。
李治急了，当今圣上亲手盖得房子，以后谁敢动李象？
这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