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眼中迸发出贪婪而疯狂的火焰。他嘶哑着嗓子,对心腹下令:“去!告诉吕布,只要他肯按兵不动,让纪灵踏平小沛,这些,只是定金!淮南的盐铁之利,日后与他共享!告诉他,朕的承诺,重于泰山!”
使者领命,趁着夜色,带着足以让任何人心动的重礼,如鬼魅般消失在通往徐州的官道上。
徐州城,温侯府:
灯火通明,映得吕布那张俊美却带着戾气的脸庞忽明忽暗。他斜倚在虎皮大椅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箱笼里的金银珠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快意。
“袁公路虽是冢中枯骨,这份孝心,倒还算过得去。”他懒洋洋地开口,“告诉他,他的好意,布心领了。徐州地界,有我吕布在,谁也别想撒野!谢虎那两个兄长,若安分守己便罢,若敢妄动,我的方天画戟第一个不答应!”
使者躬身退下,帐内只剩下吕布与一旁静立的陈宫。陈宫看着主公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心中一沉,正欲开口,一名亲兵匆匆来报:“启禀温侯,小沛关将军派人送来紧急书信!”
吕布眉毛一挑,接过信帛草草扫过,脸上露出轻蔑:“哈!关云长那高傲的红脸,也有求我的时候?袁术的礼,岂是白收的?”他将信帛随手掷于案上。
“主公!”陈宫上前一步,语声恳切,“此事万万不可!小沛乃徐州之藩屏,唇亡齿寒。若袁术得了小沛,势力骤增,与主公近在咫尺,此人狼子野心,届时必反噬徐州,悔之晚矣!”
吕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公台多虑了。袁术新败,纪灵乃一勇之夫,能成何事?我且看他与关羽斗个两败俱伤,届时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他说着便要起身,陈宫情急之下,拦在面前:“主公!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您既收了袁术的重礼,又岂能再助关羽?此举自毁信誉!更何况,关羽、张飞皆万人敌,若真被逼入绝境,纪灵十万大军,未必能轻易拿下。届时僵持不下,曹操大军南下,主公又将如何自处?”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吕布的火气。他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在帐内来回踱步。他虽粗鲁,却不愚笨。陈宫的话,句句都戳在他的要害上。
“这……”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罕见的纠结之色,“袁术之财,我已收下,承诺不出兵助关羽。可若坐视小沛被破,亦是养虎为患……这,如何两全?”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就在这光影摇曳间,吕布眼中猛地精光一闪。
“有了!”他猛地一拍案几,声如雷震,“某有一法,可解此局!”
次日,吕布的使者分赴小沛与纪灵大营,言辞傲慢,只说温侯设宴,要为两家调停,若敢不来,便是与他吕布为敌。
小沛城头,关羽接到邀请,丹凤眼微眯。孙乾在一旁急道:“将军,此乃鸿门宴,万万不可!”
关羽抚着长髯,目光望向城外连绵不绝的营寨,沉声道:“我知是计。然小沛兵微将寡,粮草将尽,围城一日,便多一分危险。纵是龙潭虎穴,云长也必须去一趟。”他看向一旁怒目圆睁的张飞,“二弟,你守城,我带孙乾赴会。”
“什么!”张飞豹头圆睁,“大哥要去,俺岂能留在后方!”
关羽正色道:“二弟,守城之责,重于泰山。你若在此,我便无后顾之忧。听我号令!”
张飞满心不愿,关羽见张飞神色坚决,只得咬牙应下。
另一边,纪灵营中,他接到邀请,亦是勃然大怒。但在部将的劝说下,终究是忌惮吕布的威名,只得点了三千精锐护卫,怀着一肚子怒火与疑虑,前往吕布大营。
军帐之内,酒宴已设。吕布居中而坐,左首是关羽,右首空着。关羽一身绿袍,闭目养神,仿佛一尊青石雕像。后面坐着怒目圆睁的张飞。
纪灵刚一踏入帐门,一眼瞥见关羽,脸色骤变,转身便走。“纪将军留步!”一声暴喝,吕布长身而起,快如闪电,一把攥住纪灵的手腕,那力道之大,仿佛铁钳一般。关羽双目陡开,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一动。帐外,张飞的亲兵与纪灵的护卫早已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
“哈哈哈哈!”吕布却放声大笑,将纪灵硬生生按入座位,目光如电,扫过关羽与纪灵二人,“二位皆是当世豪杰,何苦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布平生不好争斗,唯好解斗。今日请二位来,便是要化干戈为玉帛,就此罢兵,岂不美哉?”
纪灵又惊又怒,强压火气道:“吕温侯!吾奉主公之命,提十万之众,专擒关羽、刘备(假刘备,谢虎令人所扮),岂能因你一言便罢兵?”
帐外,一直压制怒火不开口的张飞再也按捺不住,一声大喝,转手拔出佩剑便要站起来与其厮杀:“俺大哥(关羽)岂是你说擒就擒的!你这撮鸟,敢动我三弟(谢虎)基业,先尝尝你爷爷的剑是否锋利!”
纪灵部下见状,也纷纷拔刀冲入,帐内刀光剑影,杀气冲天。
“都给我住手!”吕布猛地将手中酒爵摔在地上,铿锵之声震住全场。他豁然起身,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悍之气油然而生,“再敢喧哗,休怪吕布并力击之,斩尽杀绝!”
满帐皆寂。他冷哼一声,厉声道:“取我弓来!”
亲兵奉上那张宝雕弓。吕布大步流星走出军帐,来到辕门中央,竟将自己的方天画戟重重插在地上。他遥指一百五十步外那寒光闪闪的戟尖小枝,声如洪钟:“今日,便看天意!布请试箭,若一箭射中画戟小枝,你两家便看某面皮,各自罢兵!若射不中,你等再打生打死,布绝不再管!但有不从者,”他目光如电,扫视面如土色的纪灵与神色凝重的关羽,“休怪吕布与另一家并力击之!”
一百五十步!箭矢须穿透那不过指宽的戟尖小枝!关羽抚须沉吟,心中暗惊;张飞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纪灵更是面无人色,冷汗涔涔。在吕布绝对的武力威慑之下,他们除了默许,别无选择。
只见吕布立于阵前,从容不迫。他挽弓如满月,搭上一支狼牙箭,屏息凝神,目光如鹰隼般锁死远处那一点寒星。
倏然间,弓弦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响!利箭破空而去,化作一道白线,不偏不倚,正正穿透了方天画戟尖端那枚月牙形的小枝!箭矢余势不减,深深钉入了后方的辕门木桩,箭尾白羽犹自“嗡嗡”震颤不休。
刹那间,满营死寂,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将军真神人也!”的欢呼声震天动地。纪灵面色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关羽亦动容,抚着长髯,由衷叹道:“温侯神射,古今罕有,云长拜服!”
吕布掷弓于地,仰天大笑,大步上前,一手拉住魂不守舍的纪灵,一手诚恳地挽住关羽:“此乃天意,令你两家罢兵!诸位,还请满饮此杯,自此和解!”
事已至此,天意与人力,都已摆在眼前。纪灵只得悻悻然答应退兵。关羽亦承此情,小沛之围,遂以这样一种传奇的方式,不战而解。
消息传回淮水庄园,袁术听完使者的描述,气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他挣扎着爬起,抓起案上最心爱的一尊玉鼎,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碎裂的悲鸣。
“三姓家奴!安敢如此欺我!”他状若疯魔,咆哮着,“点兵!某要亲征徐州,不杀吕布,誓不为人!”
杨弘等人慌忙死死抱住他的腿,跪地苦劝:“陛下息怒!吕布勇冠三军,又有陈宫为谋,我军新败,元气未复,若再与吕布硬撼,只恐曹操、刘表等虎狼之辈趁虚而入,届时大势去矣!请陛下暂忍一时之气,广积粮草,再待天时啊!”
袁术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像一头被抽去筋骨的猛兽,无力地瘫坐下去,望着殿外那轮如血的残阳,眼中尽是不甘与怨毒。这口气,他只能暂时咽下。
而这“辕门射戟”的传奇,也随着商旅与斥候的快马,传遍了中原大地,自然也传到了正潜心经营梁山的谢虎耳中。
“吕布辕门射戟,一箭退兵?”谢虎坐在聚义厅内,看着最新送来的情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将竹简轻轻放下,指尖在舆图上徐州的位置轻轻一点。
“好一个吕布,倒也不全是一介有勇无谋的武夫。他这一箭,不仅解了关羽之围,更是将自己牢牢钉在了徐州这颗棋子上,让袁术恨之入骨,却又投鼠忌器。”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如此一来,袁术、吕布、和我这三股势力在徐州纠缠不清,短期内绝无可能脱身。曹操的目光,也未必全转移到这片更为混乱、也更具诱惑的土地上。”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身后那片在晨光下波光粼粼的八百里水泊,心中愈发安定。中原的战火越是炽烈,对他而言,便越是安全的屏障。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让太史慈将军加快水寨建设。中原这盘棋,让他们先争个你死我活。我们梁山的棋,不争这一时之先手,只争最终的天下。”
风从水泊上吹来,带着清新的水汽,也带着一丝即将到来的风暴气息。谢虎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但他已经赢得了最宝贵的东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