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极轻的“咔嚓”，像细针戳破安静的夜幕，也戳碎了何瑶刚攒起来的勇气。她浑身一僵，眼神立刻利了起来，猛地往窗外那丛晃悠的紫竹阴影里扫！
是谁？枯瘦长老的人，还是那些世家子弟？他们听到了多少？
心里又揪紧了，满是恐慌，方才说的誓言，在实打实的危险面前，显得特别脆弱。她甚至能觉得，黑暗里有双冷冰冰的眼睛盯着自己，带着取笑和坏心思。
竹子叶子轻轻晃，除了风声，再没别的动静。好像那声脆响，真就是夜风碰巧吹断了根枯枝。
可何瑶不敢大意。她憋着气，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使劲放开感知，留意着周围的一切。怀里的琉璃心有点发热，把她的感知拉到了最灵敏。
一秒，两秒……十秒……
除了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虫子叫，还有她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跳，啥都没有。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也跟着那声脆响慢慢没了，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对方察觉到她警惕，已经走了？
何瑶拿不准。她在窗边站了好久，直到夜露打湿了薄衣服，身上发寒，才慢慢关了窗户，手指还在轻轻抖。
这一夜，她再没睡着。坐到天亮，脑子里反复过着那声脆响，还有枯瘦长老冷冰冰警告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小心，每一步都得慢慢走，不能出错。去流芳府这事儿，肯定不容易，得好好盘算，等最稳妥的机会。
而这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提升实力！只有自己变强了，才能在这风波不断里，多一分自保的本事！
等第一缕太阳透过竹帘照进来，何瑶眼里只剩冷冰冰的坚定。她洗了脸换了衣服，把所有的害怕、犹豫、生气，都深深压在心里，就像睡着的火山，不露一点苗头。
从这天起，何瑶的日子过得像上了劲的钟摆，准点、忙碌，一点不偷懒。
白天，她还是准时去传功堂干活，不再只是擦玉璧，而是抓着所有机会听老弟子们讨论，偶尔还敢说一两个自己想了好久的问题。她态度谦和，学东西又快，不少师兄师姐都愿意点拨她两句。
下午，她把心思全放在百草堂的学习上。严师叔布置的活儿，她总做得比要求多，负责的药田打理得绿油油的，还主动问那些药性复杂、不好处理的灵植怎么种。她不再只满足于认出灵植、把它们养活，还试着琢磨草木的生机和天地间灵气的关系。琉璃心对生机特别敏感，帮了她大忙，她在这方面进步特别快，有时候说的想法，连严师叔都偷偷惊讶。
傍晚，她肯定去清音阁。没了刚开始的笨手笨脚，她弹琴的基础指法越来越熟练。她不再追求曲子好听，而是把练琴也当成修行——磨自己的心性，仔细感知，找曲子的震动和自己体内灵力流动的那种微妙呼应。每拨一次弦，每调整一次呼吸，都特别专心。慢慢的，她指尖弹出来的单音越来越圆润，偶尔还能连着拨几根弦，弹出一小段简单却透着点安静劲儿的旋律，惹得柔瑾师叔轻轻点头。
而到了晚上，才是她真正拼命修炼的时候。
沁碧居里，灯常常亮到后半夜。她不再刻意藏着琉璃心的好用，反而试着主动引导、借它的力量。她反复看《灵韵谱》，不光练吸收灵气的法子，还专心研究后面记的几种基础本事——“沁雨诀”“繁花引”“清音咒”。
有琉璃心帮忙，她吸收、炼化灵气的速度比别人快多了，丹田子里的灵力眼看着变多、变纯。用那些本事的时候，她天生就跟自然的节奏合得来，这点也越来越明显。
练“沁雨诀”，她只要心里一动，周围的水汽就愿意聚过来，变成细细的温雨，带着点生机，不光能浇药圃，还能让人心里舒服，效果比玉简里写的好多了。
练“繁花引”，她指尖的灵气扫过，就算没到开花时候的草木，也会高兴地伸展开枝叶，开出比平时更艳的花，好像在回应她似的。
“清音咒”就更管用了，本来是让人静下心、赶走杂念的。她全力用的时候，清亮的咒音还能跟琴音合上，效果翻了倍，有一次她练得入神，咒音还变成了淡淡的银色波纹，飘了出去，把窗外几只闹着的夜鸟都哄睡了。
她进步这么快，简直吓人。何瑶自己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几乎一天一个样，灵力越来越足，用那些本事也越来越顺手。
可她知道，太出风头不好，在别人面前尽量藏着。在百草堂，她把“繁花引”的效果收着，只让灵植长得稍好点；在清音阁，琴技只表现得像刚入门没多久；就算在传功堂，也只让人觉得她比别人练得快一点而已。
但有些东西，终究藏不住。
她的皮肤越来越透亮，眼睛越来越清亮、有神，偶尔还会闪过一点不容易注意到的琉璃色，还有她身上的沉稳劲儿里，慢慢多了点说不出的灵透劲儿和底气，这些都悄悄透着她不一般。
这天清音阁下课，柔瑾师叔特意把何瑶留了下来。
“何瑶，”柔瑾师叔看着她，眼神温和，却带着点探究，“你这阵子修炼，好像进步挺快？我看你灵力流动，比一个月前，已经浓了、纯了好几倍。”
何瑶心里一惊，脸上却没露出来，恭恭敬敬地说：“回师叔，弟子就是这阵子练得刚好有点头绪，又不敢偷懒，白天晚上都练，才有点进步。”
“白天晚上都练是好事，”柔瑾师叔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琴弦上拨了一下，出了声清亮的音，“但练功夫也得有松有紧，不能太急。太着急求快，容易把底子打虚，反而出问题。你……是不是碰到啥难处了？还是心里有啥放不下的事？”
她的眼神好像能看透人，落在何瑶身上，带着点藏不住的关心。
何瑶垂下眼，躲开那太通透的目光，小声说：“谢谢师叔关心。弟子没什么放不下的，就是觉得自己还差得远，怕辜负师父的期望，所以不敢偷懒。以后我一定注意，别练得太急。”
柔瑾师叔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轻轻叹口气：“这样就好。要是有难处，就来找我或者沐芳师姐。”
“是，弟子记住了。”
何瑶走出清音阁，后背已经冒出一层细汗。柔瑾师叔也太敏锐了，居然能看出她灵力涨得不一样。以后必须更小心才行。
可麻烦还不止这一件。
过了几天，何瑶去传功堂的路上，又“碰到”了金昊。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几个平时听他话的世家子弟。看那样子，他们就是特意在她必经的路上等她。
金昊抱着胳膊，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看着何瑶走过来，嘴角撇着，满是讥诮和探究。
“哟，这不是咱们‘进步飞快’的何师妹吗？”他故意拉长了声音，说话声不大，却够周围路过的弟子都听见。
何瑶没停脚，假装没听见，只想赶紧走过去。
金昊却往旁边挪了一步，又拦在她前面，上上下下打量她，跟看件稀奇东西似的，语气里满是坏心眼，还带着点藏不住的羡慕嫉妒：“怎么？得了啥好机缘，还是偷偷吃了啥好药？修为涨这么快……也太不正常了吧？说出来，让师兄们也沾沾光啊？”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坏笑，眼神肆无忌惮地在何瑶身上扫，想找出点不对劲的地方。
“金师兄说笑了。”何瑶停下脚步，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声音有点冷，“练得勤快，自然会进步。师兄要是把打听别人私事的功夫，用在自己练功夫上，想必进步也会正常些。”
金昊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变成了又气又恼：“你！”
何瑶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往旁边侧了侧身，从他们几个人中间的空当快步走过去，一直往前走。
身后传来金昊憋着气的低吼，还有其他人劝他的声音。何瑶能感觉到，那几道跟针似的目光，一直钉在她后背上。
她知道，金昊这些人，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她进步得太不一样，已经引起越来越多人的注意和怀疑。枯瘦长老的警告、同门的嫉妒、暗地里的盯着……这些都像越来越紧的绳子，勒得人喘不过气。
她必须更快！必须在危险真的爆发之前，有足够强的力量！
当天晚上，何瑶又沉下心练起了功夫。她盘腿坐在竹床上，身上围着淡淡的青绿色灵气，像裹了一层薄光。《灵韵谱》的功夫练到了最足，丹田子里的灵力像涨潮似的，涌得厉害。
她试着冲击《灵韵谱》第一卷最后一个关键地方——打通“灵枢穴”。这地方一旦打通，就说明彻底把启灵境的底子打牢了，灵力转起来再也不会卡着，还能摸到凝脉境的边儿。
按说这事儿该顺理成章，以她现在灵力的底子，本来一点不难。
可就在她聚起灵力，快要打通那地方的时候——
怀里一直乖乖帮忙的琉璃心，突然没征兆地抖了一下！
一股比以前强多了，甚至带着点着急的奇怪力量，猛地从里面涌出来，没跟她的灵力合在一起，反而像决了堤的洪水，硬拉着她全身的灵力，用一种近乎乱来的方式，狠狠撞向“灵枢穴”！
“唔！”
何瑶闷哼一声，只觉得经脉里像被撕开似的疼！那关键地方在这股蛮力撞着，还发出了点快要扛不住的细微“咔嚓”声，眼看就要被硬撞开！
可这么干，根本不是正经法子！跟把堤坝砸破放水一样，以后肯定出大问题！
她心里吓坏了，完全不明白琉璃心为啥突然不听话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
“咄！”
一声清冷，还带着特别威严的喝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来！
一道特别干净、还带着点正道气息的青色光，没征兆地穿过沁碧居的屋顶，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准准地钻进何瑶头顶的“百会穴”！
这股力量很温和，却让人没法拒绝，一下子就把她体内乱撞的灵力稳住了，还在修那些快被撕开的经脉，更把琉璃心那股又急又大的怪力，硬压了下去、哄顺了。
何瑶浑身猛地一震，那快要被撞坏的“灵枢穴”，在这股外来力量的带着下，顺顺利利、圆圆满满的，悄悄打通了！
灵力一下子转得特别顺畅，全身的灵力转一圈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她的修为在这一刻，彻底稳住了启灵境的顶峰，一只脚已经踩进了凝脉境的门槛！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何瑶猛地睁开眼睛，眼里的青碧色光闪了一下就没了，满是吓出来的慌和迷茫。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屋顶——好好的，没一点坏的地方。刚才那道青光，好像只是自己想多了。
可体内顺畅的经脉、稳住的修为，还有被压得乖乖的琉璃心，都清楚地告诉她，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是谁？是谁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了她？那声音……那力量……
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
就见对面屋顶的飞檐上，不知道啥时候，悄悄站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月亮光像水似的，照出那人身形清瘦，看着孤零零的，却透着股挺拔劲儿，衣服袖子在夜风里轻轻飘着。
他背对着月亮，脸藏在影子里，只有一双眼睛，冷得像天上的星，穿过黑暗，安安静静地看着吓得不行的她。
两人眼神对上，连空气都像停了似的。
何瑶的心脏，跳得都快没章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