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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天运昏迷前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紫月那决绝的泪水和慕灵珊惊恐的呼喊声中。无尽的黑暗与蚀骨的阴寒交替吞噬着他,仿佛要将他拖入无底深渊。然而,在这片意识混沌的泥沼里,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清凉气息,如同暗夜中的萤火,始终护住他心脉最后一点灵光不灭——那是他昏死前胡乱吞下的清灵草药力,以及他自身混沌灵根在绝境中本能的挣扎。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丝清凉渐渐扩大,将笼罩意识的黑暗驱散了些许。祁天运艰难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视线模糊,耳边最先传来的是紫月带着哭腔的、反复的呼唤:“公公……公公你醒醒……别吓紫月……”

他努力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紫月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红肿不堪,写满了恐惧与担忧。她肩头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咳……咳咳……”祁天运想开口,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感觉喉咙和胸腔如同被砂纸磨过般疼痛,尤其是那条中毒的手臂,虽然剧痛和麻痒似乎被某种力量暂时压制住了,不再疯狂蔓延,但那股阴寒死寂的感觉依旧盘踞不去,像一条毒蛇缠绕在骨子里。

“公公!你醒了!”紫月惊喜交加,泪水涌得更凶,却连忙扶住他,将水囊凑到他嘴边,“快,喝点水。”

祁天运小口抿了点水,冰凉的感觉划过喉咙,让他清醒了不少。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旧在那个狭窄潮湿的岔洞里,慕灵珊抱着恢复了些精神、正小口啃着干粮的嗅风小兽,紧张地看着他。而赵莽和柳凝霜,以及那名受伤的亲卫李四却不见踪影。

“赵校尉和柳仙子……还有李四呢?”祁天运声音沙哑地问。

“赵校尉和柳仙子带着李四去洞深处探查了,嗅风说里面有风还有药香,他们去找出路和……或许能救你的药材。”紫月连忙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也有一丝不安——将重伤的祁天运留在相对安全但并非绝对的地方,是无奈之举,也是冒险。

祁天运心里咯噔一下,强撑着想要坐起,却浑身无力。他感受了一下手臂的状况,知道自己的小命还在鬼门关前晃悠。“妈的……这次真是亏到姥姥家了……”他低声骂了一句,脸色惨白。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但稳健的脚步声从岔洞深处传来,还夹杂着李四因腿伤而略显沉重的步伐。

“有发现!”赵莽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的声音率先传来。只见他和柳凝霜一前一后快步走出,赵莽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但眼神锐利,柳凝霜则依旧神色清冷,只是月白长裙的袖口沾染了些许尘土和绿色的苔藓痕迹。李四被赵莽半搀扶着,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怎么样?”紫月和慕灵珊几乎同时问道。

柳凝霜微微颔首,言简意赅:“此岔洞通往一处更大的地下溶洞,内有气流,应另有出口。而且……”她顿了顿,看向祁天运,“我们感知到了一股颇为精纯的药灵之气,或许对祁公公的伤势有益。”

赵莽补充道:“只是那溶洞内灵气极为混乱,路径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且似乎有某种天然禁制干扰感知。我们不敢深入,标记了路径便立刻返回。”

有出路!还有能救命的药!

这个消息让绝望中的众人精神一振。

“那还等什么!赶紧扶我过去!老子可不想烂死在这耗子洞里!”祁天运一听有药,求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一切不适,挣扎着就要起来。

赵莽和紫月对视一眼,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赵莽沉声道:“好!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李四,还能坚持吗?”

李四咬着牙,重重点头:“校尉放心,属下死也要爬出去!”

于是,在赵莽和紫月的搀扶下,众人再次踏上路途,沿着他们留下的标记,向着岔洞深处进发。

越往深处走,通道越发崎岖难行,时而需要弯腰爬过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缝,时而又要涉过及膝的冰冷地下溪流。周围的岩壁不再是单一的土黄色,开始出现各种奇异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矿物晶体和苔藓,提供着些许幽暗的光源。空气中的灵气也果然如赵莽所说,变得极其混乱驳杂,时而灼热如火,时而阴寒刺骨,甚至隐隐有空间扭曲的错觉,让人头晕目眩,心浮气躁。连柳凝霜都不得不偶尔停下,指尖绽放星辉,稳定周围一小片区域的能量流动,才能确保众人不被这混乱的灵气所伤。

“这鬼地方……比京城下水道还绕还难受……”祁天运被这混乱灵气冲得头晕眼花,忍不住抱怨,他感觉自己的混沌灵根在这里非但没能如鱼得水,反而像被丢进了搅拌机,各种能量胡冲乱撞,让他更加虚弱。

就在众人被这灵气迷宫折磨得苦不堪言,连柳凝霜都面露一丝疲态时,前方通道尽头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并且那股奇异的、带着清冽气息的药香陡然变得浓郁起来!

“快到了!就在前面!”慕灵珊肩头的嗅风小兽也兴奋地“吱吱”叫起来。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穿过最后一段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溶洞,洞顶高悬,垂落着无数千姿百态、闪烁着各色荧光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森林。溶洞中央有一个热气氤氲的地下温泉潭,潭水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和精纯的灵气。而最令人惊异的,是溶洞四周的岩壁上、地面上,甚至一些钟乳石上,竟然生长着大片大片茂盛的、散发着莹莹光芒的奇异植物!有叶片如碧玉的灵草,有花朵似星辉的异卉,更多的是一些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形态各异的菌类和苔藓。整个溶洞都被这片神奇的“地下药圃”照亮,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药香和活跃的生机。

“天啊……这么多灵药……”连见多识广的柳凝霜都微微动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紫月和慕灵珊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还没来得及欣喜,那混乱的灵气乱流在这片相对开阔的空间里显得更加狂暴,如同无形的刀锋刮过众人的身体和神魂,修为最弱的祁天运和受伤的李四当即闷哼一声,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悦耳、带着几分好奇和兴奋的女声,突兀地从一片茂盛的、形似兰草却散发着蓝色微光的药丛后传来:

“喂!你们也是被那帮玩虫子的家伙追进来的吗?”

声音响起的瞬间,一个身影“噌”地一下从药丛后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身形娇小玲珑,穿着一身方便活动的、洗得有些发白的浅绿色粗布短打,腰间围着一个小巧的、塞满了各种工具的皮质围裙,脚上蹬着一双沾满泥渍的鹿皮短靴。她头上梳着两个松松垮垮的包子髻,用几根简单的木簪固定,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脸颊边,显得随性又活泼。

她的脸蛋算不上绝美,却是十足的娇俏可人。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鼻子微微上翘,带着几分俏皮。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大而明亮,瞳仁是清澈的琥珀色,此刻正滴溜溜地转动着,充满了灵动狡黠的光芒,仿佛对眼前这群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却没有丝毫惧意。她的脸上、手上都沾了不少泥土和草屑,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却丝毫掩盖不住她身上那股蓬勃的朝气。

少女手里还拿着一把小药锄和一个装满各种奇异草药的竹篮。她打量着祁天运一行人,目光尤其在脸色惨白、被搀扶着的祁天运和受伤的赵莽、李四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我懂了”的笑容,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她随手从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布袋里掏出几颗龙眼大小、颜色淡黄、表面有着天然云纹的丹药,大大方方地朝着祁天运他们扔了过来,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投喂小动物:

“喏!看你们样子不太好受吧?这鬼地方的灵气是有点调皮!来来来,试试我新研制的‘地脉避障丹’?刚出炉的,保证比你们那死贵还效果一般的闭气符好用多了!”

那几颗丹药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精准地落在紫月下意识伸出的手中。丹药入手温润,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异清香,这香味并不浓烈,却仿佛带着某种安神定魂的力量,众人一闻到,只觉得原本被混乱灵气搅得翻腾不休的气血和神魂,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了几分,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祁天运离得最近,感觉最明显。那清香入鼻,他脑海中如同被注入一股清泉,眩晕感大减,连手臂那阴寒的刺痛都似乎被安抚了一丝。他眼睛瞬间就亮了,如同饿狼看到了肥肉,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挣扎着对那少女露出一个自以为最和蔼可亲(实则因为虚弱和谄媚而显得有些滑稽)的笑容,尖着嗓子道:

“哎呦喂!这位……这位仙子妹妹!您这可真是雪中送炭,观音菩萨下凡啊!您这仙丹……神效!太神效了!在下……在下小康子,宫里当差的,不知仙子您如何称呼?仙乡何处?这鬼地方我们真是……真是倒了大霉才闯进来……”

他这一连串的马屁夹杂着诉苦,配上那太监特有的嗓音和谄媚的表情,若是寻常女子,只怕早已皱眉远离。但那绿衣少女却仿佛觉得很有趣,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叉着腰,笑嘻嘻地答道:

“我叫叶灵儿!从药王谷溜……呃,出来的!专门研究这些花花草草和瓶瓶罐罐!”她说着,指了指周围这片庞大的地下药圃,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豪,“我看你顺眼,脸色这么差还中了怪毒,这瓶‘活络丹’送你啦,算是见面礼!”

她又掏出一个小玉瓶,抛给祁天运。那态度,自然得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祁天运手忙脚乱地接住,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他行走江湖(主要是坑蒙拐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上道”又大方的高人!他赶紧把玉瓶揣进怀里,仿佛揣住了救命稻草,嘴上更是抹了蜜:

“叶仙子!叶大师!您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药王谷的高徒,果然名不虚传!等出去了,我小康子一定在醉仙楼摆上一桌,好好答谢您!”

看着祁天运和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女三言两语就打得火热,赵莽眉头微蹙,手握在刀柄上,并未放松警惕。他沉声问道:“叶姑娘,你独自一人在此?可知如何离开这地脉迷宫?”

叶灵儿眨了眨她那琥珀色的大眼睛,浑不在意赵莽的戒备,随手从篮子里拿起一株紫色的、散发着微光的蘑菇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当然知道啊!我在这儿住了好几个月呢!这里岔路是多了点,灵气是乱了点,但熟悉了就好啦!跟我走,保证带你们出去!”

她顿了顿,看向祁天运,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研究的兴趣:“不过,出去之前,得先把你身上的毒处理一下。‘蚀魂蛊’诶!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样本!让我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能配出更厉害的解药!”

祁天运被她那“研究”的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但一想到小命攸关,立刻点头如捣蒜:“研究!必须研究!随便仙子您怎么研究!只要能保住我这条小命,让我试什么药都行!”

在这诡异莫测的地下迷宫,遭遇了万灵教与黑巫教的连番追杀,身中奇毒命悬一线之际,叶灵儿的出现,宛如黑暗中的一缕阳光,为这支濒临绝境的队伍,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某种鸡飞狗跳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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