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背着爷爷，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能见度不足五米的荒原上，感觉自己像是个在灰黄色浆糊里游泳的倒霉蛋。背后的恐怖咆哮（“吞脊者”？这名字听起来就像个不好好吃饭专啃桌角的坏狗）倒是没追来，但四周“嘶嘶窸窣”的声音就没停过，仿佛整个荒原的虫子都在开吐槽大会，而她是那个唯一的议题。
“这鬼地方连个路牌都没有，差评！”沈青梧一边费力地拔出一只陷进泥里的脚，一边小声抱怨，“还有这空气质量，硫磺超标了吧？地府环保部门都不管管吗？我要投诉！”
昏迷的爷爷自然无法回应，只有笔记本上「厄运补偿：45\/100」的数字默默闪烁着，仿佛在说：“投诉？我就是你的终身VIp客服，惊喜不断哦亲。”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单调的绝望逼疯时，前方浓雾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异常整齐的、用荧光棒拼成的箭头？！
箭头指向西边，旁边还用同样的荧光棒歪歪扭扭地拼出一行地府通用文字：
【前方500米，忘川支流·荒原特供版——“泣血河”休息站，提供简易摆渡服务，支持冥币、功勋、阳间信用卡（手续费惊人）支付。】
沈青梧：“？？？”
这什么情况？在这鸟不拉屎、怪物横行的绝地，还有休息站和摆渡服务？现在的商业模式已经内卷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将信将疑地顺着箭头方向走去。果然，没走多远，就听到了一阵……极其违和的、用唢呐吹奏的地府流行歌曲《死了都要爱》跑调版？
浓雾稍微稀薄了些，只见一条宽阔的、河水颜色如同稀释了的血液、还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河流横亘在眼前。河岸边，支着一个破烂的凉棚，上面挂着个牌子：「老摆渡鬼的船」。
凉棚下，一个戴着草帽、穿着人字拖（魂体状态为什么需要人字拖？）、翘着二郎腿的老鬼魂，正就着唢呐音乐，用一个平板电脑看着什么，嘴里还叼着一根燃烧着绿色火焰的“香烟”。
看到沈青梧过来，老摆渡鬼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按停了唢呐音乐（谢天谢地），吐出一个烟圈：“过河？”
“呃…是，去西边。”沈青梧警惕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艘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散架的破木船，“多少钱？”
老摆渡鬼伸出三根手指。
“三功勋？”沈青梧试着问。
“三百。”老摆渡鬼懒洋洋地道，“概不还价，支持贷款，介绍你去隔壁吴老狗那儿，他利息比我这儿风浪都大。”
沈青梧：“……” 这地方怎么哪都有吴老狗的业务！
“我没钱。”她老实交代，拍了拍身上破旧的杂役服，“你看我像有钱的样子吗？”
老摆渡鬼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在她怀里那盆蔫了吧唧的静心琉璃和那个黑色金属盒子上停留了一下，撇撇嘴：“穷鬼啊…那就用东西抵。那盆花看着挺晦气，勉强算你五十。那个黑盒子…嗯，看不透，算你一百五。还差一百。”
沈青梧赶紧护住盒子和花：“不行！这不能给你！” 这盒子是柳十一娘要的，虽然可能是个坑，但丢了怕是会更倒霉。花更是爷爷现在唯一的“稳定器”。
“那就没办法喽。”老摆渡鬼耸耸肩，又点开了唢呐音乐，“慢走不送，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亲。”
那聒噪的唢呐声简直是对神经的摧残！沈青梧看着眼前血浪翻滚的河，又看看身后越来越近的“窸窣”声，一咬牙：“等等！我…我给你打工抵债行不行？我会发传单！还会…还会抄书！”
老摆渡鬼再次按停音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打工？你看我这儿像缺员工的样吗？”他指了指空荡荡的河岸，“除非…”
他眼睛突然一亮，盯着沈青梧背上昏迷的爷爷：“这老哥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啊…退休金高不高？有没有医保？要不把他抵押在这儿？我看门挺合适的！”
沈青梧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是我爷爷！不抵押！”
“啧，真没劲。”老摆渡鬼失望地咂咂嘴，突然又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那…给你个优惠。我这儿有个‘荒原大冒险’抽奖活动，一等奖免费过河，二等奖船票打一折，三等奖获得本摆渡鬼香吻一个…要不要试试？一次只要十冥币！”
沈青梧：“……我连十冥币都没有。而且三等奖是什么鬼东西啊喂！”
“穷鬼事还多。”老摆渡鬼翻了个白眼，终于像是失去了所有耐心，“最后一个办法！帮我个忙，成了，免费送你们过河！”
“什么忙？”
老摆渡鬼指了指河面：“看见没？这‘泣血河’里吧，最近老是冒出来一些‘怨念水鬼’，哭哭啼啼的，严重影响航行安全和乘客体验！你去河边，对着河面大喊三声‘你们哭得太难听了！’，吸引它们注意力，我趁机划船，咱们冲过去！简单吧？”
沈青梧看着那咕嘟冒泡的血河，里面似乎确实有些模糊的白影在晃动，还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这办法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但眼看身后的“窸窣”声越来越近，她别无选择。
“好…好吧！你说话算话！”
她走到河边，看着那血红的河水，咽了口唾沫，运足力气，大声喊道：“你们哭得太难听了！”
河里的哭泣声一滞。
“哭得太难听了！！”第二声。
河里的白影晃动加剧，哭泣声变成了呜咽，似乎带着一丝…愤怒？
“太难听了！！！”第三声喊完，沈青梧掉头就往船那边跑！
几乎就在同时，河面轰然炸开！几十个脸色惨白、浑身滴着血水、表情愤怒的水鬼猛地探出身子，发出尖锐的咆哮：“谁？！谁说我们哭得难听？！我们练了好久了！”
老摆渡鬼见状，以完全不符合他老龄形象的敏捷，猛地一撑竹竿：“就是现在！快上船！”
沈青梧连滚爬爬地背着爷爷跳上那艘破船！老摆渡鬼奋力划桨，破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站住！那个说我们难听的混蛋别跑！” “还有那个老摆渡鬼！你欠我们的船票钱什么时候还！”
水鬼们在后面愤怒地追赶，掀起阵阵血浪！
老摆渡鬼一边拼命划船，一边回头骂骂咧咧：“欠点钱怎么了？！又不是不还！再说你们哭得就是难听！跟掐着脖子的尖叫鸡似的！还不让人说了！”
沈青梧趴在船上，抱着爷爷，看着后面一群愤怒的水鬼和身边这个不靠谱的老鬼，感觉自己的人生（鬼生）真是充满了荒诞的“惊喜”。
终于，在有惊无险（主要是水鬼似乎不能完全离开河水）地抵达对岸后，沈青梧脚软地爬下船。
“谢…”她刚要道谢。
老摆渡鬼却抢先伸出手：“承惠，三百功勋。谢谢惠顾。”
沈青梧：“？？？不是说好免费的吗？！”
“是啊，帮忙吸引水鬼是免费了。”老摆渡鬼理直气壮，“但船票钱没免啊！刚才那是危险航行，得加钱！看你们穷，已经给你们打折了！”
沈青梧气得想把他推进河里喂水鬼！“你！你这是欺诈！”
“哎哎哎，小姑娘话不能乱说。”老摆渡鬼掏出那个平板电脑，点开一个界面，“看，我们这是‘动态浮动计价’，明码标价，合规合法！地府物价局备案过的！（角落有一行小字：最终解释权归老摆渡鬼所有）”
沈青梧：“……” 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鬼话连篇了。
“没钱？也行。”老摆渡鬼嘿嘿一笑，指了指她怀里，“那黑盒子，给我瞅一眼，就一眼，就算抵债了，怎么样？我就好奇，绝对不拿走！”
沈青梧死死抱住盒子：“不行！”
“啧，小气。”老摆渡鬼撇撇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在沈青梧背着的爷爷头上拔了一根头发！
“诶你！” “嘿嘿，这根头发就算利息了！下次过河记得还钱啊！”老摆渡鬼得意地把头发收好，撑起竹竿，哼着跑调的歌，慢悠悠地把船划回了浓雾之中，留下目瞪口呆的沈青梧。
还能这样？！地府高利贷都开始收头发抵利息了？！吴老狗知道有这竞争对手吗？！
她看着消失在水雾中的破船，又看看手里安然无恙的盒子和花，以及爷爷头上那微不足道的一根头发，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这都什么事啊！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背起爷爷，继续向西走。
没走多远，忽然，脚下的土地一阵松动！
噗通！
她毫无预兆地掉进了一个伪装巧妙的陷阱坑里！幸好坑不深，但她摔得灰头土脸。
坑底居然也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欢迎光临‘荒原随机陷阱体验区’！】 【恭喜您触发‘平地摔跤坑’！】 【本次体验免费！出坑请拉右手边绳索，收费十冥币（支持扫码）！】 【投诉建议请拨打热线：忘川-110-不归路转冤死鬼客服（常年占线）】
沈青梧看着那根明码标价的绳索，又看看坑口，彻底无语了。
这见鬼的荒原，不仅怪物和土着专业，连陷阱都特么开始搞服务业了？！还带收费项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