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休息日,何雨柱和秦京茹一起去了李长河家。
坐下后,何雨柱搓了搓手,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秦京茹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的。
见状,何雨柱才磨磨蹭蹭,把昨天的见闻说了一遍。
秦京茹在旁边坐不住,时不时插嘴补充,眼睛里的光藏都藏不住。
听完后,李长河沉吟片刻。
“柱哥,你们想干,这是好事。”
“现在国家要搞活经济,说白了,就是要让有本事、肯干的人尽情发挥...柱哥的手艺,埋没在食堂大锅饭里,确实可惜。”
秦京茹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
“你看!我就说嘛,长河是明白人!”
“但是——”
李长河话锋一转。
“这事急不得,得讲究策略,不能脑子一热就往上冲。”
闻言,何雨柱下意识坐直身子。
“首先,你们得明白‘悦宾’是什么...它是001号,是四九城首个个体餐饮营业执照。”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是探路石,是试验田。”
他看向两人:
“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它?工商、税务、街道、甚至更高层......”
“它成功了,后面的人才有机会...它要是出了岔子,或者经营不善倒闭,那这条路可能就堵死了!”
秦京茹脸色一白:
“这么严重?”
“就是这么严重,所以我建议不要急着跟风...让‘悦宾’先跑段时间,看看风向。”
“还得一段时间?”
秦京茹急了。
“那得少赚多少钱啊!”
“京茹,账不是这么算的。”
李长河耐心解释。
“你现在冲进去,风险太大...万一政策有变,本钱全打水漂不说,柱哥的工作可能都得受影响。”
“过段时间后,如果‘悦宾’站稳了,上面总结了经验,出了具体的管理细则...那时候再进场,才是安全经营的时候。”
何雨柱若有所思:
“你是说…现在是在‘摸石头过河’?”
“对!柱哥,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李长河赞许地看了何雨柱一眼。
“大家都想去河对面,但河里有暗流,有深坑...你得等前面的人摸稳了,知道水深水浅了,再跟着走。”
秦京茹虽然心急,但也知道李长河说得在理:
“那这段时间…咱们就干等着?”
“当然不是。”
李长河笑了。
“这段时间自己掏腰包下馆子是备战期,要做好三件事。”
他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柱哥你得转变思维...食堂大锅菜和饭店小炒,不是一个路数。”
“你得研究研究,老百姓自掏腰包下馆子...喜欢什么口味?什么菜利润高?什么菜容易做?”
“我建议你们两口子,隔三差五就去‘悦宾’尝尝,取长补短。”
何雨柱重重点头:
“这个我在行!”
“第二,开店不是一个人的事...后厨、采购、算账,得有一套班子。”
李长河继续说道。
“京茹刚才说让返城知青当服务员,这是个好思路...但那些年轻人,得好好调教。”
“还有,本钱怎么来?千万别借高利贷,那是饮鸩止渴。”
秦京茹认真记着。
“第三,你们可以先跟街道办透透风,就说你们家也想开饭馆,提前选选门面...等政策明朗了,你第一个递申请材料,机会就大得多。”
这一番话,说得何雨柱和秦京茹茅塞顿开。
“长河,还是你想得周全!”
李长河摆摆手:
“柱哥,改革开放是大趋势,肯定没错...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你看刘光福,不就是因为着急‘赶时髦’,栽跟头了吗?”
提到刘光福,三人都沉默了一下。
秦京茹却更关心实际问题:
“长河,还有个事我死活想不明白。”
“她刘桂仙说不要粮票,那她开饭馆的米面肉蛋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
这个问题,直接切中要害。
光有手艺和胆量不行,你得有米下锅。
何雨柱也立刻抬起头,紧盯着李长河。
“这要是整不明白,咱们学了也白搭啊!”
他光震撼于“不要粮票”菜的味道了,还真没细想源头从哪来。
李长河知道会问到这茬,他又伸出三根手指。
“路子大体就三条,我给你们掰扯掰扯。”
“第一条路,也是她现在最主要的来路——农贸市场,议价购买。”
“现在城边儿上,像大钟寺、左安门那边...已经有自发形成的集市了。”
“农民把自留地种的菜、养的鸡、鸡蛋,还有完成国家任务后多出来的东西,拿到那儿卖。”
“那儿不要票,但价格随行就市,比国家牌价高一大截。”
何雨柱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葱爆羊肉卖一块五!成本在那儿摆着呢!”
“对喽。”
李长河点头。
“我估摸着,刘桂仙一家子,天不亮...就得蹬三轮去这些集市蹲守,专挑好货,用现钱高价买回来。”
“她卖的贵,一部分是手艺钱,但更多的是...替顾客付了‘免票’的溢价”
“这买卖能成,就是因为现在有闲钱、缺粮票的人,慢慢多起来了。”
秦京茹飞快地心算:
“要真是全靠高价买……那这利润,也没想象那么厚啊。”
“所以还有第二条路——计划内的边角料和后门。”
李长河声音更低了些。
“柱子哥你在食堂干,应该知道,肉联厂、副食店、菜站...是不是偶尔有些‘处理肉’、‘等外品’或者损耗指标?”
“这些东西,通过私人关系,加点价就能流出来一些...刘桂仙男人在街道干了那么多年,这点门路肯定有。”
“但这部分量不大,主要是补充和调剂。”
何雨柱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在食堂确实见过类似操作。
“最难的,其实是第三条——粮油,特别是面粉大米!”
李长河表情严肃起来。
“这东西管控最死,集市上那点量根本不够饭馆用...我猜,她主要靠三个法子。”
他掰着手指数:
“一是买‘议价粮’...现在有些胆子大的粮店,钻政策空子,偷偷卖高于国家牌价、但不要粮票的粮食。”
“二是在黑市换粮票。”
他看到秦京茹想说话,抬手制止。
“她赚了现金,拿出一部分偷偷换成粮票,再拿去粮店买平价粮,成本就降下来了...不过这个她绝不会承认。”
“那第三呢?”
何雨柱追问道。
“第三,就是她‘001号’的金字招牌和街道的默许。”
李长河身体微微前倾。
“她是街道、区里甚至市里都挂上号的‘典型’,街道很可能出面协调,特批给她一些‘行业用粮’指标,这叫‘扶上马,送一程’。”
“没有这点特殊支持,她光有肉菜也开不了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一番话抽丝剥茧,把“不要粮票”背后那套复杂的逻辑,摊在了何雨柱夫妇面前。
秦京茹听得目瞪口呆:
“我的妈呀…这里头这么多弯弯绕?这不成了在刀尖上跳舞吗?”
“所以说她是探路石啊。”
李长河总结道。
“等她把这条路趟出来,证明这个模式能跑通后...说不定,就会有更正规的‘议价粮油渠道’放开。”
“到那时候,你们再进场,就不用像她这么费劲了。”
何雨柱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柱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多留心...菜市场的摊贩、粮店的老关系,都多聊聊,把这里头的门道、价格摸熟。”
“等你自己干的时候,心里才有本账,才知道怎么定价,怎么控制成本。”
秦京茹也彻底冷静下来,刚才那股热血上头的劲儿没了:
“对,不能蛮干...长河谢谢你啊,要不我俩脑子一热就扎进去了。”
“自家人,不说这个。”
李长河起身。
“总之,方向是对的,但步子要稳...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深夜,何雨柱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事。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何雨柱猛地坐了起来,摸索着穿上衣服。
“大半夜的,你干嘛去?”
“出去抽根烟,透透气。”
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夜已经深了,四合院里静悄悄的。
何雨柱点了根烟,靠在门框上抽着。
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抽完烟,他鬼使神差地推起自行车,走出院门。
深夜的街道空旷而安静,偶尔有下夜班的工人骑车经过。
何雨柱蹬着车,不知不觉又来到翠花胡同。
“悦宾餐馆”已经打烊了,门窗紧闭。
何雨柱远远地看着。
只见餐馆窗户上贴着一张纸条,用毛笔写着四个字:
“明天有鸡。”
何雨柱盯着那四个字,愣住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老板可以根据今天的销售情况,决定明天做什么菜。
意味着灵活应变,意味着...迎合市场。
何雨柱猛然想起,在悦宾餐馆吃饭时,那个老板娘问过一句:
“同志,今天羊肉怎么样?咸淡合适吗?”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起来,那是在收集反馈、调整口味。
而在轧钢厂食堂,他做了十几年菜,从来没问过工人们:
“今天的菜怎么样?咸淡合适吗?”
因为不需要问,按标准做就行。
好吃不好吃,工人们都得吃。
冷风吹过,何雨柱打了个哆嗦。
他猛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听老爹何大清念叨过一些旧事。
三十年前的饭店,今天客人想吃鱼,厨子现去河边买;
明天想吃野味,伙计一早出城寻摸。
菜单?那是给生客看的。
熟客来了,会直接问:
“今儿有什么好的?”
或者干脆点:
“让何师傅看着安排几个拿手的。”
后来呢?
后来自己长大,进入轧钢厂…就是现在这样,大锅菜,固定菜单,粮票结算。
几十年了,他都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现在,“明天有鸡”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
门后是什么?
是老爹说的那种日子吗?
客人想吃什么,就能做什么;
市场上有什么新鲜的,就能买来做什么。
价格呢?
不是固定的,要看成本、看行情,看客人愿不愿意付钱。
这不就是…市场吗?
何雨柱想起李长河白天说的话:
“…老百姓自费吃饭,喜欢什么口味?什么菜利润高?”
是啊,自费吃饭。
花自己的钱,想吃好的,想吃新鲜的,想吃点不一样的......
不光为填饱肚子,更是为了享受。
而自己的厨艺水平,恰恰能做到这一点。
那些红烧、爆炒、煨炖的精细功夫,他哪样不会?
只是这些年,在食堂里没机会施展罢了。
何雨柱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粮票、大锅饭的时代,正在一点点松动、瓦解。
而一个新的时代,一个用钱说话、用本事吃饭的时代,正缓缓走来。
他决定了。
一段时间后,如果风向不变,他就干!
他要开一家饭馆,一家比“悦宾”更好的饭馆。
他要让街坊邻居、让来吃饭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手艺,值那个价!
想到这里,何雨柱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过了一会儿,他轻手轻脚地回家中。
秦京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道:
“几点了?出去这么久……”
“快十点了。”
何雨柱不由分说便贴了过去,热气喷在她颈窝。
“嘿嘿嘿,甭管几点...我这心里烧得慌,得赶紧交交公粮,降降温!”
秦京茹躲着他扎人的胡茬,睡意全跑了:
“死相…心里烧得慌出去吹风啊,回来折腾我!”
可嘴上嫌弃,人却半推半就,在自家男人怀里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