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霜雪王座
意识如同沉入万载玄冰,冰冷、黑暗、死寂。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暖意,如同破开冰层的鱼,在冷夜凝灵魂深处轻轻一颤,将她从无边的虚无中缓缓拽回。沉重的眼皮仿佛粘合了千年,每一次颤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从眉心蔓延至四肢百骸。是强行催动“镜像空花”屏障抵御苏焰精神力探查的反噬,远比肉体的创伤更加深入骨髓。
她没有立刻睁眼,而是将残存的所有感知收缩到极致,如同受伤的野兽,在黑暗中警惕地舔舐伤口,评估着周遭。维生舱熟悉的冰冷触感,营养液滴入血管的细微声响,仪器规律的嗡鸣……她还在医疗室。苏焰那如同实质冰锥的精神力已经退去,但空气中残留的那股冰冷的压迫感,却比之前更加浓重,仿佛暴风雪虽暂歇,乌云却已压城。
他发现了屏障。虽然没有突破,但那层精心编织的幻象,无疑告诉了他——她有所隐藏,她的意识深处,有他无法触及的秘密。这非但不会让他放弃,反而会激起更深的探究和……更严密的监控。
冷夜凝的心沉了下去。苏焰的耐心,恐怕不多了。墨墨之前触动的警报……现在情况如何?她拼尽最后力气传递出的警告,墨墨收到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精神力,如同蛛丝般,探向心口那三枚温热的心诀玉片。玉片的光芒有些黯淡,显然之前的消耗巨大,但与墨墨之间那条血脉相连的感应纽带,却奇迹般地并未完全断裂,只是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她不敢传递任何信息,生怕微弱的波动也会引来监视。只是静静地“附着”在那丝纽带上,感受着另一端传来的、墨墨的生命气息——虽然带着惊恐和后怕,但依旧稳定,没有受伤的迹象。他应该暂时安全了。这个认知让她稍稍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焦虑。暂时的安全,意味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必须在苏焰失去耐心、采取更极端手段之前,找到突破口!
她开始尝试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心诀暖流。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冲击主要经脉,而是将其引导至玉片之中。她有一种模糊的预感——这心诀玉片,或许不仅仅是修炼法门和共鸣媒介,其本身,可能就蕴含着某种更深层次的力量,或者……是开启某种关键“锁”的“钥匙”。苏静婉的绝笔、潭底星钥的共鸣、以及苏焰对玉片异乎寻常的关注,都指向这个可能。
暖流注入玉片,如同水滴融入深潭,没有激起丝毫波澜。冷夜凝没有气馁,她屏息凝神,将全部意志沉入其中,不再追求“控制”或“激发”,而是尝试去“理解”玉片内部那些缓缓流转的、古老而玄奥的能量纹路,去“感受”它们与自身血脉、与外界能量场之间那种微妙的、若有若无的联系。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且耗费心神,如同盲人摸象。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医疗室内只有她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就在她精神即将再次耗尽之际——
“嗡……”
三枚玉片中心,忽然同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共鸣震颤!这一次,共鸣的源头并非来自墨墨,也非基地深处那红色晶体,而是……指向了她身下这张冰冷的金属维生床?!不,更准确地说,是维生床与基地地面连接处,某个极其隐秘的、能量流动异常复杂的节点!
紧接着,一幕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伴随着海量的、杂乱无章的能量流动信息,强行涌入她的意识:
……冰冷的金属地面下方,纵横交错着无数粗细不一、散发着各色幽光的能量管道,如同巨树的根系,深入大地……这些管道的能量,最终都汇向一个位于基地正下方极深处的、被无法形容的庞大能量场所笼罩的……核心?……在那核心的中央,似乎有一个……由无数冰晶般物质构成的、不断散发出绝对零度寒意的……王座?……王座之上,空无一人,却散发着一种主宰一切、冻结万物的恐怖威压……而在王座周围,悬浮着三个被柔和光茧包裹的、蜷缩的细小身影……轩轩!琛琛!还有……一个更加模糊的、似乎被更多锁链缠绕的虚影?!……
霜雪王座!三星被困!这就是星幕真正的目的地?苏焰想要掌控的核心?!
画面一闪而逝,带来的信息却如同惊雷,在冷夜凝脑海中炸开!原来如此!所谓的“星陨之地”、“三星汇聚”,最终指向的,竟是这座基地地下深处的“霜雪王座”!苏焰囚禁轩轩和琛琛,觊觎墨墨,都是为了启动或控制那个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意的恐怖存在!
而心诀玉片,竟然能感应到基地最深层能量系统的流向,甚至窥见王座的冰山一角!它们果然是“钥匙”!是深入核心、可能解救孩子的关键!
巨大的震惊之后,是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苏焰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必须阻止他!
就在这时——
“嗤。”
医疗室的金属门,再次滑开。
冷夜凝瞬间收敛所有心神,将玉片的共鸣强行压下,脸上恢复重伤虚弱的模样,甚至连呼吸都调整得更加微弱。
进来的不是苏焰,也不是医护人员,而是两名穿着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如同人偶的基地工作人员。他们推着一台更加精密、连接着更多诡异探针和线缆的仪器车,无声无息地走到维生舱旁。
没有询问,没有解释。其中一人熟练地操作仪器,另一人则拿起一个针管,里面是一种闪烁着不祥幽蓝色光芒的液体。
“例行深度检测与体能评估。”工作人员用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说道,针头径直朝向冷夜凝的手臂血管。
冷夜凝的心脏猛地一缩!深度检测?体能评估?这绝不仅仅是常规检查!苏焰在失去了精神探查的手段后,要用更直接、更物理的方式来探测她的秘密!这幽蓝色的药剂,天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能注射!一旦被检测出心诀玉片的存在或她暗中恢复的迹象,一切就完了!
怎么办?强行反抗?以她现在的状态,无异于以卵击石!假装不适蒙混过关?这些冰冷的执行者会理会吗?
眼看针尖就要刺入皮肤,冷夜凝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了刚才玉片共鸣时感受到的、基地地下能量管道的分布图!尤其是……几条从医疗室下方经过的、似乎极不稳定的次级能量循环管线!
赌一把!
她暗中咬破舌尖,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同时,用尽最后一丝可控的精神力,不是冲击自身,而是如同最细微的探针,精准地刺向玉片感应到的、下方某条能量管道的一个极其细微的、看似无关紧要的波动节点!
“噼啪——!”
医疗室内,天花板角落的一个照明灯管猛地闪烁了一下,爆出一团细小的电火花!同时,推着仪器车的工作人员手腕上佩戴的一个微型控制器屏幕,猛地跳出一连串红色的乱码警报,发出刺耳的“嘀嘀”声!
两名工作人员动作同时一僵,空洞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程序被打断般的茫然和停顿。拿着针管的那人,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失控的控制器。
就是现在!
冷夜凝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逼真的、痛苦到极致的呻吟,身体在维生舱中剧烈地抽搐起来,嘴角溢出少许白沫(舌尖血混合唾液),眼白上翻,气息瞬间变得紊乱不堪!一副典型的、因外界突发刺激而导致生命体征急剧恶化的濒危模样!
“目标出现急性应激反应!生命指标异常波动!” 拿着针管的工作人员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针管,快速操作仪器检测。
另一人也急忙上前协助。
冷夜凝心中稍定,继续维持着“濒危”的表演,心中却冰冷一片。她成功制造了混乱,暂时躲过了注射,但也彻底暴露了她对外界刺激的“异常敏感”。苏焰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果然,不到一分钟,金属门再次滑开。
苏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看地上爆裂的灯管,也没有理会工作人员手忙脚乱的汇报,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刀,直接穿透维生舱的透明罩子,牢牢锁定在“抽搐昏迷”的冷夜凝脸上。
他的眼神,不再是审视,也不是探究,而是一种……近乎绝对的、仿佛在看一件终于显现出预期之外特性的、有价值的“实验素材”的冰冷光芒。
他缓缓抬起手,对工作人员做了一个手势。
所有动作立刻停止。工作人员躬身退到一旁。
苏焰一步步走到维生舱边,俯视着舱中“不省人事”的冷夜凝。他伸出手指,隔空轻轻拂过她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心,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看来,常规的恢复方式,并不适合你。”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字字如冰珠砸落,“你需要……更直接的‘刺激’。”
他直起身,对工作人员下令:“终止当前恢复方案。准备‘阈限共鸣’测试。我要知道,她的‘钥匙’,到底能开启什么。”
“阈限共鸣”测试?冷夜凝的心彻底沉入冰窟。那是什么?听起来就充满未知的危险!
苏焰最后看了一眼冷夜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转身离去。
医疗室内再次恢复死寂,但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恐惧,已然弥漫开来。
冷夜凝躺在维生舱中,指尖冰凉。她躲过了一时,却似乎跳入了一个更深的陷阱。苏焰已经失去了耐心,他要动用更极端的手段了。
“霜雪王座”、“阈限共鸣”……前路凶险未卜。但她也终于窥见了敌人最终的目的地和孩子们被困的核心。心诀玉片是钥匙,墨墨是希望。
她必须撑下去!必须在“阈限共鸣”测试中,找到反击的机会,找到通往地下王座的道路!
为了孩子们,她不能倒下。这场在霜雪王座阴影下的生死博弈,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