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拉城的夜,是霓虹与腐肉交织的盛宴。
“金孔雀”赌场巨大的孔雀招牌闪烁着俗艳的流光,将门前肮脏的巷子切割成光怪陆离的碎片。
劣质香水、廉价雪茄、呕吐物和地下管道泄漏的恶臭混杂在湿热粘稠的空气里,吸一口都让人作呕。
林峰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贴在“金孔雀”后巷最深处、堆积如山的腐烂垃圾箱阴影里。
黑色冲锋衣的兜帽拉得很低,帽檐下,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
他微微佝偻着背,模仿着这里最常见的、被生活压垮的赌鬼姿态,气息收敛到近乎虚无。
体内,《黄帝内经·本源心法》的气流如同蛰伏的毒蛇,缓慢而冰冷地流转,将一切生命体征压制到最低。
只有那双掩在阴影里的眼睛,两点金色的星火在幽深的潭底无声燃烧,锐利地切割着巷口晃动的每一道阴影。
他在等。
等那个左肩塌陷的驼背。
等那个代号“老刀”、真名刀万林的幽灵。
等那本沾满林家血的日记。
时间在赌场后门开关的吱呀声、醉汉的咒骂和女人放浪的调笑声中,一分一秒地爬过。
潮湿闷热的气息包裹着他,汗水浸湿了内里的衣衫,又被心法运转带来的微凉气流带走。
识海里,推演带来的撕裂感尚未完全平复,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摸出贴身口袋里那个特制小瓶,拧开,倒出小半勺百年参粉,直接倒入口中。
苦涩如同火焰在舌尖炸开,随即化作一股精纯灼热的洪流冲入四肢百骸。
识海中那点残破的火灵根贪婪地汲取着这股力量,微弱的光芒瞬间明亮了一丝。
心法气流陡然加速,将那股灼热强行梳理、压缩,化为更凝练的杀意,沉淀在每一寸肌肉纤维之中。
就在这时!
后巷通往赌场后厨的油腻铁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身影闪了出来。
佝偻的背,洗得发白、沾着油污的工装,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脏兮兮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金属盒。
最关键的,左肩明显塌陷,走路的姿势带着一种长期伤痛形成的、不自然的僵硬。
刀万林!
老刀!
推演的画面与现实瞬间重叠。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到极致的杀意,如同出闸的凶兽,轰然在林峰胸腔里苏醒,眼底的金色星火骤然爆亮。
刀万林极其警惕,浑浊的眼睛如同受惊的老鼠,飞快地扫视着昏暗肮脏的后巷。
他显然对这里很熟悉,脚步很快,贴着墙根最深的阴影移动,目标明确地走向巷子另一端通往更混乱棚户区的岔路。
就是现在!
林峰动了!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
他整个人如同从阴影里剥离出来的一道黑色闪电。
十几米的距离,在他脚下仿佛缩地成寸。
心法催动下的爆发力,快得超出了人类的视觉捕捉极限。
刀万林只觉得一股恶风从背后骤然袭来。
那是一种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源自生物本能的死亡恐惧。
他骇然想回头,想拔枪(腰间鼓囊囊的),想呼救。
但是太迟了!
一只冰冷如铁钳般的手,带着沛然莫御的巨力,精准无比地扼住了他塌陷左肩下方、颈动脉旁的致命穴位。
另一只手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探入他怀中,精准地夺走了那个油布包裹的金属盒。
同时,一股灼热而狂暴的异种能量,如同烧红的钢针,顺着那只扼住他脖颈的手,蛮横地冲入他脆弱的经络,瞬间麻痹了他全身的神经和发声能力。
“嗬…嗬…” 刀万林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漏气声,身体瞬间僵硬如木偶,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看清了兜帽下那双眼睛——冰冷。
燃烧着金色的火焰,那不是人的眼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恶鬼。
林峰没有半分停顿,夺盒!制敌!一气呵成。
他像拖一条死狗,将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刀万林猛地拖入旁边一个堆满废弃木箱、恶臭熏天的死胡同深处。
动作迅捷、精准、冷酷,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
砰!
刀万林被狠狠掼在潮湿肮脏的砖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林峰松开扼住他脖颈的手,但那股灼热狂暴的能量依旧在他体内肆虐,让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兜帽下那张年轻得过分、却冰冷如同死神的面孔。
林峰看都没看他。
他迅速打开油布包裹,里面是一个扁平的合金盒子。
没有锁,他手指发力,盒盖被轻易掀开。
昏暗中,几页边缘焦黄卷曲、纸质脆弱的日记本纸页静静躺在里面。
上面狂乱潦草的字迹,还有那触目惊心的红圈标注:
「信已仿毕,林卫民笔迹九成九!郑(怀远)处已通!今夜,‘枭’宴翠屏!万事俱备!」
落款:刀万林!日期:1993年7月15日!
铁证!
三十年前,钉死林家棺材的最后一颗钉子。
此刻,就握在林峰手中!
纸张冰冷的触感,却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掌心,更烫着他的灵魂。
他缓缓抬起头。
兜帽的阴影下,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睛,终于落在了刀万林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老脸上。
“刀万林。”林峰的声音响起,嘶哑,干涩,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在念一个死人的名字。
“认得林卫民的笔迹吗?”
刀万林浑身剧颤。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他想摇头,想否认,想求饶,但身体被那股恐怖的能量死死禁锢,连眨眼都做不到。
“看来是认得。”林峰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他伸出左手,没有去碰刀万林,而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握住了插在右腿靴筒里的伞兵刀刀柄。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他缓缓将刀抽出。
狭长、微弯的刃口,在巷口远处“金孔雀”招牌折射过来,微弱的霓虹光下,流淌着一抹幽蓝的、令人心悸的寒芒。
刀身上没有任何反光,仿佛能吞噬光线。
刀万林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
喉咙里的“咯咯”声变成了濒死的呜咽。
他能清晰地闻到刀锋上传来的、淡淡的机油和杀戮的气息。
林峰握着刀,向前走了一步。仅仅一步。
那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混合着伞兵刀散发的寒光,瞬间将狭窄死胡同里的空气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