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逻阁、阁罗凤父子得了唐廷首肯后，动作极为迅速。
月许时间，已发兵吞并蒙嶲诏。
“这是洱海白河蛮豪酋张寻求，就是他杀了越析诏的首领白冲。”
节度使幕府署吏的一番介绍，直听得李固啧啧出声。
部落兼并战争，竟然还整出情杀这一出了。
张寻求爱慕本族“鬼主”（大祭司）赵灵已久，可越析诏却横插一杠子。
阁罗凤稍微一挑拨，爱意上头的张豪帅就来了个激情杀人。
“皮逻阁将他送到老夫这里处置，三位节下认为如何？”
王昱此言一出。
刚匆匆返回的严正海与王承训齐齐看向李固。
南诏统一战跟他俩关系不太大。
只是战事一起，靡费颇大，需要扩充财源而已。
关于南中蛮帅的处置，还是主要看李固的意思。
“无非借刀杀人而已。”
这是明摆的事情。
但皮逻阁父子看准了朝廷的意图，王昱这刀还真就要供他们驱使一二。
“既如此......”
王昱正待下令，却听李固继续道：“末将只是有一事不明。”
他看了眼与长相与汉人一般无二的张寻求。
“这白河蛮是六诏之一吗？”
还真不是。
南诏六部都是乌蛮，黑衣长袍，住在高处，以游牧为主。
而白河蛮是白蛮，白衣短裙，住在洱海周边平地，是典型的农耕民族，甚至族中首领都以汉地大姓为主。
李固叉手拜道：“越析诏失主，自可将其地划归皮逻阁之蒙舍诏，但这白河蛮......还当从长计议。”
阶下被五花大绑的张寻求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之色。
“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酋帅....却也不能饶了。”
王昱听后，沉吟片刻：“李中郎将此言有理，那就按此议办吧，越析诏之地划为蒙舍诏，张寻求按律当斩，白河蛮张姓之地，让他们自己再选个首领出来吧。”
南中洱海周边几族的生死，就在几人三言两语之间给定下了。
王昱如今是集中精力应对吐蕃，不想管南中这些杂事。
严正海与王承训只是来旁听的。
毕竟是奉诏的天使，应有最起码的尊重。
而对南中的战略考量，李固早有腹案。
要是想插手其中并获得好处，就绝不能像朝廷那样无条件支持其中一方。
只有往里面掺沙子，造矛盾，让各方争斗不休。
那他才能居中调停。
要不然就要被皮逻阁父子给牵着鼻子走了。
今天的张寻求就是他们对剑南节度使的一次试探。
若不是李固。
他们几乎就成功了。
一计吞两地。
好算计啊。
这两父子的政治水平远超一般边地酋长。
要是任其坐大，后果不堪设想。
羌蛮兵的招募节奏要加快了。
而且数量也要再多一些。
汉儿募兵比较敏感，一千已是极限。
但羌兵不在此列。
王昱此令一下，那南诏六部已成四部，除了蒙舍诏外，剩下的“三浪诏”就是吐蕃直接支持的对象。
都是硬骨头。
没有一场大战绝对是啃不下来的。
第二日。
李固校场口监斩。
此举一方面震慑四夷，而另一方面也是为征兵做广告。
让大家看看。
朝廷大兵未动，已有酋帅授首。
南中的军功就跟白捡的一样，还不速来？
午时将近。
张寻求验明正身。
李固刚取要出令牌。
“刀下留人！”
啧！
没想到如此陈旧套路竟然有一天还轮到自己头上了。
李固环视一周。
人群中猛然多出大批白蛮男女。
他们隐隐簇拥着为首一人，刚才那句清丽女音，就是从其口中发出，只是她全身长袍裹身、厚纱蒙面，根本瞧不出是何模样。
“尔等要谋逆否？”
李固轻声质问。
辛氏部曲胸甲锃亮，腰间横刀出鞘，肃杀之气震慑全场。
虽事态急转直下，但成都百姓也就是缓缓退后两步，不光无一人慌急而逃，甚至脸上都隐隐有兴奋之色。
百姓竟将此事当成了精彩大戏。
有好事者甚至开始拿出零嘴开始与周围之人分享。
就差碗茶汤了。
为首之人盈盈拜倒。
“请将军将我抓去，并宽恕死罪。”
张寻求疯狂大吼：“不！你不要！让我去死！啊~~~！”
众白蛮也齐齐拜倒，甘愿一同投入大狱。
李固眼中精光一闪。
“全都拿下，带回发落。”
“喏！”
亲兵如虎狼，猛扑入羊群。
一干白蛮与张寻求全都被抓入校场。
周围百姓齐声叹息。
好戏刚开场，怎的就落幕了？
真扫兴！
瞬间便各自散去。
益州折冲府早就被李固征用，成了其办公的衙署。
白蛮为首之人被带到堂前，其低声求道：“还请将军屏退左右。”
“此处皆吾兄弟、心腹。”
那人无奈，只能缓缓将袍服褪去，并揭下面纱。
堂上众人大惊。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美人？
李袅袅确实绝顶漂亮，但这些军汉大部分能见到的机会极少，就算有也只能远远模糊地看上一眼。
哪有眼前这么近过？
此女淡淡的处子绒毛都清晰可见，其身上异香在众汉子鼻中大闹天宫。
他们何时有过这种经历？
李固清清嗓子。
“你想必就是那南中百年一出的‘万灵鬼主’赵灵了？”
羌族各族大祭司为“释比”，而南中各蛮部则称“鬼主”。
白蛮或乌蛮公认最通灵者，则以“百鬼”、“千鬼”称之，而这“万灵鬼主”，则是传说中神明降世，众鬼主尊之，南中万民仰之。
“渠敛赵氏见过将军，如蒙不弃，叫妾灵儿便是。”
赵灵儿？
李固恶趣味顿生。
“某自号逍遥散人，叫声逍遥哥哥听听。”
赵灵俏脸一红。
“逍....逍遥哥哥。”
周围众人差点没忍住岔了气儿。
如今“哥哥”指的是父亲。
虽此女乃南中白蛮，但看其姓氏想必是汉化甚深。
少将军上来就让人叫爸爸。
啥意思？
“嗯....那啥~汝阻监斩，劫法场，可知罪否？”
赵灵再次大礼参拜。
“如将军能保全我族性命，妾身就算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
李固一愣，转头看向张寻求。
“你不是为情郎而来？”
张寻求此时脸色灰败，早就没有刚才大不了殉情的激动劲儿了。
赵灵摇头。
“请将军阻蒙舍诏吞并我族！”
李固笑道：“你怎知某能救你全族？”
赵灵认真道：“王昱王使君乃剑南第一人，小小蒙舍诏焉敢捋您的虎须？”
啧！
周围人面色古怪。
李固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是王使君？”
“张寻求虽不放在您的眼里，但其为我族四大豪帅之一，往年监斩这等叛逆，可都是王使君亲临。”
说完。
她眨眨眼睛：“没想到将军如此年轻，又如此......”
“本真人的炉鼎当然是天下无双。”
无量真广宁公主自门外款款而入。
她仔细打量赵灵一番：“不愧为南中第一美人，真是我见犹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