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龙眼神里满是惊讶,直截了当问:“你们安海要建大学?资金怎么解决?”
华明清坐得端正,语气坦诚又笃定:“爸,资金方面我们没打算向上级伸手。我们自己筹二十个亿,分三年逐步投入。”
“自己解决?” 郭德龙微微颔首,追问的语气里带着审视,“这些资金的来源和用途,都盘算好了?”
“都捋清楚了。” 华明清点头,条理清晰地解释,“原先的九个行管局已经撤销,它们的资产会全部挂牌拍卖,所得款项专款专用,全用来解决土地拆迁和群众安置。安海每年财政收入稳定在十二亿以上,正常支出也就七个多亿,今年还有一笔四个亿以上的额外收入。这么算下来,第一年投入六个亿建安海职业大学,完全没问题。”
郭德龙沉吟片刻,语气郑重起来:“记住,千万别搞劳民伤财的政绩工程。去吧,陪他们热闹热闹。”
华明清没挪步,话锋一转:“爸,还有件事得跟您汇报,邓怀方书记的小儿子邓新文,来安海任宣传部部长了,您知道这事吗?”
郭德龙抬眼瞥了他一下,没吭声。
“我不是对他任职有意见,” 华明清接着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审慎,“是对邓新文本人有点顾虑。我怀疑他可能沾了毒品。”
郭德龙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眉宇间凝起寒霜,沉声问:“有证据?”
“目前还没有,但有不少可疑迹象。” 华明清如实摇头,“我已经安排好了,春节后组织全市副处级以上干部统一体检,到时候就能核实。”
“处理这事要注意分寸。” 郭德龙的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别扩大矛盾,影响越小越好。”
“您放心,我有数。” 华明清点头应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客厅里,郭珊珊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着等着竟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呼吸匀净。华明清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替她拢了拢滑落的毛毯,低声唤道:“珊珊,怎么睡着了?这样着凉了可不好。”
郭珊珊迷迷糊糊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嘟囔:“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特别能吃也特别能睡,总觉得困得慌。”
“要不明天去医院查查?” 华明清的语气里满是关切。
“查什么呀,能吃能睡的,没那必要。” 郭珊珊摆摆手,还想往后靠。
华明清按住她的肩膀,语气认真起来:“听我的,去查查放心。”
郭珊珊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抗拒,笑着点头:“行吧,那现在就去?你陪我?”
“必须陪啊。” 华明清接过她递来的车钥匙,笑着说,“就是路线我不熟,你指挥着开就行。”
“去省中医院,离这儿近。” 郭珊珊拎起包,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春节期间的医院格外清静,两人刚站在门诊楼门口,郭珊珊就转头问:“明清,挂什么科啊?”
“我也不太懂,” 华明清挠了挠头,“你是女同志,看着选个合适的呗。”
郭珊珊想了想:“那就挂内科吧。”
值班的是位五十多岁的女医生,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温和。郭珊珊挨着办公桌坐下,医生抬眼问:“哪里不舒服?”
“大夫,我没不舒服,” 郭珊珊坦诚地说,“就是最近特别乏困,吃得多睡得也多,想问问是什么原因。”
医生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神秘:“来,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郭珊珊依言将手放在枕手垫上,医生指尖搭上来,凝神片刻。三分钟后,她抬了抬下巴:“换另一只手。”
这次把脉的时间更长,足足有五分多钟。诊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挂钟滴答作响。终于,医生收回手,脸上露出笑意:“姑娘,恭喜你啊,怀孕了,大概快两个月了。自己没发现什么异常吧?平时可得多注意,药不能乱吃,也千万别感冒。”
郭珊珊眼睛一下子亮了,不敢置信地追问:“大夫,您说的是真的?没弄错吧?”
“错不了。” 医生笑着点头,“不过脉象有点复杂,你回去后可得格外当心。”
华明清一直站在旁边,医生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连忙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急切:“谢谢大夫!请问您说的脉象复杂,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是她丈夫吧?也恭喜你了。” 医生看了他一眼,耐心解释,“等年后医院正常上班,你们来做个全面孕检,到时候情况就清楚了。要么现在去,要么再等一个月,看得会更准,你们也能更放心。”
“大夫,能不能再跟我们说说?” 华明清还想追问。
医生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等孕检结果出来再说吧,万一我判断有误呢?”
华明清见医生不愿多言,只好作罢,扶着郭珊珊起身道谢:“麻烦您了大夫。”
回家的路上,郭珊珊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却还是压低声音说:“明清,这事先别声张。没做孕检呢,万一不是,岂不是闹笑话?”
“听你的。” 华明清点头,“不过得跟妈说一声,让她也知道医生的话。”
到家前,两人特意绕到书店,按郭珊珊的意思,买了几本孕期护理和育儿的书。一进门,郭珊珊就拉着妈妈说了去医院的情况,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气又笑:“傻丫头,以前没孕检的时候,中医把脉就准得很,哪能有错?你这马上要当妈的人了,还这么大大咧咧的。医生说脉象复杂,你可得更小心。这样,初七医院上班,我陪你去做个全面检查。”
“妈,初七我得去上班,没法陪你俩了。” 华明清有些不放心地说。
“你忙你的去,” 郭珊珊笑着点头,“我跟妈去就行,放心吧。”
她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幸福,眼底都亮闪闪的。华明清看着她,叮嘱道:“检查结果出来,一定给我打电话。”
“必须的!” 郭珊珊脆生生地应着。
郭珊珊的妈妈心里也激动,转身就把情况告诉了郭德龙。郭德龙皱起眉,语气凝重:“脉象复杂?能是什么问题?”
“我也说不好,心里总有点惦记。” 郭珊珊的妈妈叹了口气。
“中医院的检查不够全面,” 郭德龙沉声道,“你带她去人民医院,提前联系个有经验的医生,做个彻底检查。这事抓紧办,不是小事。”
华明清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一半是要当爸爸的喜悦,一半是对 “脉象复杂” 的担忧。人对未知向来又好奇又忐忑,他也不例外,实在摸不准这三个字背后藏着什么。本来想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家里人,可一想到 “复杂” 二字,又犹豫了,还是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也没几天了。
晚饭刚吃完,华明清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是褚志红,连忙接起:“褚书记,新年好啊!”
“华书记,新年好!” 褚志红的声音透着兴奋,“跟你说个事,明天韦先生有空,咱们几个聚会就安排在他家。他子女都不在身边,就老两口,我爱人明天过去帮忙做饭,也算咱们去拜年了。安排是这样:中午在韦先生家吃,下午我们几个年轻人聚聚,晚上沾你的光,张书记安排了饭局,学校要请你吃饭。”
“好啊,谢谢你志红,还特意为我安排这么周到。” 华明清笑着说,“你们上午几点到韦先生家?”
“咱们之间还客气啥?” 褚志红笑道,“我们早上就过去,你赶中午饭就行。”
“我明天早点过去,帮着搭把手。” 华明清说。
“华书记,中午吃完饭,晚上的饭局可有讲究了。” 褚志红神秘兮兮地说。
“哦?都有谁参加?” 华明清好奇地问。
“都是以前学生会的老同学,后来不少留校了,你都认识,也就七八个人。” 褚志红坦诚道,“放心,没有外人。”
“行,你安排就行,我都听你的。” 华明清想了想,平静地说。
“那咱就这么定了,明天见!” 褚志红挂了电话。
华明清转头对郭珊珊说:“珊珊,明天我要去韦先生家拜年,你帮我准备两份礼品,我明天带上。”
“我能一起去吗?” 郭珊珊眼睛一亮,“我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再说工学院我还没去过呢,想跟着去看看。”
华明清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劝:“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最好在家好好休息。”
“才不要!” 郭珊珊撅着嘴,“这才刚怀孕,你就想限制我行动啊?以后肚子大了,更没机会出门了。再说,多走走运动运动,对宝宝也好。”
“你真想去?” 华明清无奈地笑了,“去了可是要干活的。”
“干活?干什么活?” 郭珊珊好奇地眨眨眼。
“韦先生家就老两口,咱们一帮人去拜年,得帮忙做饭啊。” 华明清解释道。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郭珊珊松了口气,无所谓地说,“不就是做饭嘛,春节期间的菜大多都是半成品,简单得很。我去帮忙!”
华明清拗不过她,只好点头:“行吧,那你可得注意点,别累着。快去休息,我也准备准备。”
他转身进了书房,把和沪江大学、建康药物大学签订的联合办学协议,安海职业大学的规划图,还有城区和安海全境的地图,一一整理好,装进了一个档案袋。
郭珊珊拿着礼品盒走进来,看到他在收拾资料,好奇地问:“你拿这些干什么?”
“明天除了拜访韦先生,还要见工学院的张书记。” 华明清笑着说,“想请学校帮咱们安海做个整体城市建设规划,另外,安海职业大学的整体设计和规划,也想请他们帮忙参谋参谋。”
郭珊珊一听,脸色认真起来:“明清,你们一个县级市要建大学,你知道得花多少钱吗?可不能为了政绩,给下一届政府留下个烂摊子,那可让人笑话了。”
“你还不了解我?” 华明清摇摇头,语气坚定,“安海的财政底子还算厚实,一年财政收入十个亿以上,正常支出八个亿就够了,今年估计能到十二到十六个亿。这些钱不能浪费,得用在刀刃上。建大学是一方面,我还想搞以工养农,实实在在为安海做点事,不然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你能这么想就好。” 郭珊珊放心地点点头,“我就是怕你走别人的老路,片面追求政绩。我去过不少地方,那些烂尾工程看着就让人心疼。你离开安海的时候,得经得起审计,经得起老百姓的挑剔,不能让人背后戳脊梁骨。”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华明清认真地说,“你提醒得对,做事先得对得起良心。”
郭珊珊笑了笑,眼神里满是信任:“我就知道,我的男人不是那样的人。”
华明清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对了,珊珊,你对邓新文了解多少?”
“怎么突然问他?” 郭珊珊挑眉笑了,“该不会是吃他的醋了吧?”
“我可没这么没品位。” 华明清眯了眯眼,“咱们跟他根本不是一路人。只是他现在是安海宣传部长,我想多了解了解。”
“跟你开玩笑呢。” 郭珊珊收起笑容,语气严肃起来,“我对他不算太熟,但知道他以前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好几年,那些人说白了就是社会渣滓。”
“什么样的渣滓?” 华明清不动声色地追问。
郭珊珊的脸色沉了下来:“还能是什么样?流氓地痞,无恶不作,好事不干一件。”
“具体干过什么坏事?” 华明清追问道。
郭珊珊盯着他的眼睛,敏锐地问:“你怎么突然对他这么感兴趣?不对劲,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是不是邓新文又犯什么事了?”
华明清叹了口气,如实说:“我怀疑他吸毒。他来安海都两个星期了,根本没进入工作状态。”
说完,他自己也摇了摇头,觉得这事棘手。
郭珊珊脸色凝重起来:“他做出这种事一点不奇怪。我刚才说的那些狐朋狗友里,就有几个吸毒的,按他们的话说,是‘玩粉’的。不过你处理这事可得万分小心,他父亲是 Jh 省本地派的核心人物,跟爸的关系本来就不对付。处理不好,很可能引发高层矛盾。没有哪个父亲不护短的,就像相声里说的,别人眼里的癞痢头,在他爹眼里可能就是个宝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