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鞋跟在金属台阶上磕出急促的响，每一步都震得怀里的苏妄轻颤。
他能感觉到她的血正透过衬衫渗进自己皮肤——刚才冲过坍塌的走廊时，一块源能碎片划开了她后颈的防护层。
但此刻最烫的不是血，是她抵在他耳侧的呼吸：往下数三层，右转第三个通风管道。
白曜改了安全协议，电梯井装了反物质炸弹。
林昭的刀尖在转角处擦出蓝紫色火星，天枢武装的源能刃切开最后一道合金门，冷白的实验室灯光瞬间涌进来。
陈洛的瞳孔被刺得收缩，这才看清眼前的场景：三十七具半透明培养舱呈星芒状排列，每具舱内漂浮的大脑表面都流转着和苏妄眼底相同的光纹，像被剥去外壳的星河。
欢迎来到意识圣殿白曜的声音从头顶的全息投影里传来，他的虚拟影像站在培养舱中央，西装笔挺，连领带褶皱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这些都是源能研究院最顶尖的大脑——包括你父母，陈博士。
陈洛的手指在苏妄腰间收紧。
他看见最近的培养舱上标着陈砚之·源能共振模型，下方的备注是2075年7月19日，意识剥离成功。
那是他十二岁生日的前三天，父母说要去做最后一次实验，然后就再也没回家。
他们的神经图谱被压缩成数据链，存储在我的矩阵核心。白曜的虚拟影像抬手，最近的大脑突然迸发出刺目蓝光，看，陈砚之教授的源能-魔法转换公式正在自主运算，比他活着时快了三倍。
苏妄突然在陈洛怀里撑起身，她的指尖按在培养舱的观察窗上，血珠顺着玻璃滑出一道红痕：你的存储协议用的是十年前的星环2.0版本。她的声音因为失血而发颤，却带着惯常的讥诮，连冗余校验都没做，怪不得只能存大脑不能存意识——真正的苏妄，此刻正在黑进你的操作终端。
全息投影里的白曜终于有了裂痕。
他的左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那是陈洛在研究院时发现的——每当他的计算出现误差，面部神经就会暴露真实情绪。你不可能......
不可能破解？苏妄笑了，她的右手突然泛起淡紫色光雾，那是陈洛的源能在她体内流转的痕迹，他的吞噬系统能复制我接触过的所有数据链。她转头看向陈洛，眼底的光纹与他额间的系统投影交相辉映，现在，共享度67%。
警报声在实验室里炸响。
培养舱的红光开始闪烁，原本稳定的神经图谱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白曜的虚拟影像开始扭曲，他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真实的身体倚着控制台，左脸被灼烧的痕迹从下巴蔓延到耳根——刚才研究院自毁时，他显然没完全逃出来。
你以为赢了？他扯下渗血的领结，露出锁骨处的神经接口，这些大脑只是燃料。
真正的核心在......
在你后颈的生物芯片里。苏妄的指尖突然按上陈洛后颈，源能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涌进她的掌心，他的系统在吞噬你的实验室规则——温度控制、能量循环、甚至数据存储协议。她的瞳孔完全变成了紫蓝色，现在，我需要你帮我按住他的神经接口。
陈洛的系统面板突然发出蜂鸣。
他低头，看见原本缓慢增长的吞噬法则进度条正在疯狂跳动，1%、5%、12%......最下方弹出一行猩红提示：【规则级目标识别中：意识存储协议（科研类规则）】【是否启用吞噬法则？】
白曜终于慌了。
他试图后退，却被林昭的源能刃抵住咽喉。陈洛！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裂痕，你父母的研究笔记在矩阵最深处，还有吞噬法则的......
够了。陈洛打断他。
他望着培养舱里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望着苏妄眼底即将熄灭却依然璀璨的光，望着林昭握刀的手因为克制杀意而泛白，突然笑了。
那是他自从父母死后，第一次笑得这样肆意。我要的真相，从来不是你给的。
他低头吻了吻苏妄发顶，然后将她轻轻放在最近的控制台前。破解吧。他说，我来按住他。
白曜的挣扎在陈洛的源能压制下毫无意义。
当陈洛的手掌按上他后颈的神经接口时，系统提示音再次炸响：【吞噬法则启动】【当前目标：意识存储协议（科研类规则）】【吞噬进度：0%→1%→5%......】
实验室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
培养舱的神经图谱突然全部亮如白昼，那些被囚禁了十年、二十年的意识似乎感受到了自由的可能，数据链如活物般窜向陈洛的掌心。
苏妄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翻飞，她的笑声混着警报声，像一把淬了毒的银铃：白博士，你的算法，确实比我十年前写的还烂。
在意识矩阵崩塌的前一刻，陈洛听见系统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目标核心思维链（科研逻辑\/数据架构\/规则创造）】【是否延伸吞噬范围？】
他望着白曜逐渐涣散的瞳孔，望着苏妄在蓝光中发亮的侧脸，望着林昭收刀入鞘时微微颤抖的手背，终于按下了。
当实验室的灯光在陈洛掌心的源能波动下彻底熄灭时，系统提示音终于盖过了刺耳的警报声。
「【规则迁移进度+10%】【科研型规则吞噬完成】。」
陈洛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透明的规则网络正顺着神经接口涌入他的识海——那是白曜用二十年时间编织的「意识存储协议」，此刻就像被拆解的星图，每一道数据脉络都在系统面板上显现出来，成为他思维的延伸。
白曜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后颈的生物芯片冒出烧焦的青烟，原本掌控全局的冷峻声音彻底破碎：“不……这不可能！我的矩阵核心……”
“你的矩阵核心，不过是一个用别人的意识当电池的破熔炉。”苏妄的指尖在控制台上最后一按，全息屏上的数据流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她染血的白大褂下摆垂落，发梢沾着源能碎片的蓝光，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肆意，“看，陈砚之教授的神经图谱在主动向陈洛靠拢——他们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二年。”
培养舱的防护层突然泛起涟漪。
三十七道幽蓝的光带从各个培养舱中窜出，像被春风唤醒的游鱼，争先恐后地钻入陈洛额头的系统投影。
他听到细碎、模糊的声响——那是父亲实验室里的咖啡香，是母亲调试源能炉时哼唱的小调，是十二岁生日前夜，母亲揉着他的头顶说“明天给你买草莓蛋糕”的温柔话语。
陈洛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那些光带没入系统时亮起的“记忆碎片回收”提示，突然松开了按在白曜后颈的手。
白曜踉跄着后退，撞到了控制台边缘。
他望着逐渐消散的神经图谱，终于露出了陈洛从未见过的恐惧表情：“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吞噬规则会……”
“会被规则反噬？”林昭的源能刃突然抵住他的脊椎，天枢武装的寒光映得他半边脸惨白，“三年前你以‘实验需要’的名义，把我小队的十三名士兵改造成意识容器时，可没说过反噬这两个字。”她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在陈洛转头时迅速将刀入鞘——这是他说过的“留活口不如留证据”。
叶清欢不知何时站到了实验室门口。
她的太初拳经在掌心凝聚成金色拳印，正有条不紊地拆解着最后几道防御结界：“陈洛，通风管道的反物质炸弹被我震碎了，但自毁倒计时显示还有七分钟。”她转头看向陈洛，眼底的关切压过了拳印的灼光，“苏妄的血止不住，得尽快出去。”
陈洛弯腰将苏妄横抱起来。
她的体温在流失，但还在他颈侧轻声笑道：“别用这种表情……我黑进白曜的医疗系统了，他实验室有纳米修复液……”话还没说完，她的睫毛重重一颤，彻底晕了过去。
“苏妄！”陈洛的呼吸一滞。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虽然微弱，但还在有规律地跳动。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目标生命体征异常，是否消耗10%源能进行修复？】他几乎立刻按下了“是”，淡紫色光雾从掌心涌出，没入苏妄后颈的伤口。
“所有人跟我来！”林昭抽出腰间的战术手电，光束在黑暗中劈开一条路，“我在电梯井外的应急通道装了电磁屏蔽，能避开反物质炸弹的感应。”她转身时，天枢武装的肩甲擦过陈洛的手臂，“白曜交给叶清欢，她的古武能封锁他的源能。”
“不用。”白曜突然笑了。
他扯下染血的袖扣，露出手腕处的自毁按钮，“你们以为拆了矩阵就赢了？真正的自毁程序在……”
“在你手腕的生物锁里。”蓝影的声音从实验室通风口传来。
这个总是缩在实验台后敲代码的研究员此刻浑身是灰，左脸有道深可见骨的划痕，但他举着一把拆解了一半的源能枪，“三天前陈洛救我时，我黑了你的生物锁权限。”他冲陈洛眨了眨眼，那是他们在灰区网吧联机时的暗号，“苏妄的数据已经完整导出到你的系统空间，现在，该我还债了。”
“蓝影！”陈洛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废墟里，这个总被白曜骂“废物”的研究员，是如何用身体护住他和苏妄，挡住了坍塌的源能炉。
“快走！”蓝影按下手中的装置，实验室的防护门轰然关闭。
他的声音透过逐渐缩小的门缝传来，带着破音的沙哑，“我改了自毁程序的触发条件，现在只有我能启动……陈洛，替我看看外面的太阳。”
林昭猛地抓住陈洛的手臂。
叶清欢的拳印已经轰开了半面墙，露出外面泛着冷光的应急通道。
陈洛望着蓝影的身影被彻底关在门后，望着他举起源能枪对准自毁按钮时扬起的笑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也是这样望着父母走进实验室，然后再也没出来。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昭的声音轻柔了些，“三天前他说过，‘如果有机会，我想当一次英雄’。”
陈洛咬了咬后槽牙。
他抱着苏妄冲进应急通道，听着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那是蓝影的源能枪与自毁按钮同归于尽的声响。
系统面板这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文明重构第二阶段触发条件】【功能激活：社会规则吞噬（可吞噬法律\/秩序\/权力架构等规则类存在）】【当前进度：15%】
“社会规则……”陈洛望着通道尽头透进来的天光，苏妄的体温逐渐回暖，贴在他心口。
林昭的战术手电照亮了墙上的星环标志，那是源能议会的图腾，此刻正被爆炸的气浪震得簌簌落灰。
叶清欢突然停下脚步。她指着通道外的天空：“看。”
陈洛抬头望去。
圣区方向的全息投影正在滚动播报，原本的“星环和平日”标语被紧急插播的红色警告覆盖。
他听见模糊的电子音：“……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判定为S级威胁……启动……清除令……”
林昭的通讯器在这时响了起来。
她接通后听了两秒，脸色骤变：“议会把陈洛列为‘源能污染体’，全星环城通缉。”她望着陈洛，天枢武装的护目镜自动弹开，露出眼底涌动的暗潮，“现在回灰区的路全封了，我们得去……”
“去圣区。”陈洛打断了她。
他望着远处圣区顶端的议会大厦，系统面板上的“社会规则吞噬”进度条正在缓缓跳动。
苏妄在他怀里动了动，睫毛轻颤，像一只即将苏醒的蝴蝶。
“他们不是想清除异常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是自父母死后，他第一次露出带着锋芒的笑容，“那就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异常，是什么样子。”
通道外的警笛声突然尖锐地划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