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拇指在通讯器屏幕上悬停了三秒。
监护仪规律的声里，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阿尔忒弥斯的阴影图标在屏幕上泛着幽蓝微光，像某种蛰伏的野兽。
林昭的呼吸扫过他后颈，带着军人特有的清冽气息——她刚才凑过来看时，发梢蹭到了他耳垂。
谁发来的？林昭的指尖搭上他手腕，源能护符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你脸色不对。
陈洛反手握住她的手。
那双手常年握枪，虎口有薄茧，此刻却因他的动作微微发颤。
他望着透明舱里沉睡的陈霜，喉结动了动：地下裁判。
林昭的瞳孔瞬间收缩。
作为星环卫总长，她比谁都清楚阿尔忒弥斯意味着什么——那是地下世界的审判台，连圣区的监控都渗透不进的黑色频道。
她另一只手按上腰间的源能手枪，枪柄在军装下顶出一道棱角：我跟你去。
不行。陈洛扣住她手腕，力道重得几乎要捏青，霜儿刚稳定，源能核心还在修复。
如果这里出问题......他没说完，喉间像塞了团浸血的棉花。
七年前父母被清道夫拖走时，他也是这样攥着妹妹的手，却连医院的玻璃门都撞不破。
林昭的牙齿咬住下唇，直到泛出淡紫。
她盯着陈霜发梢最后一抹幽蓝褪成栗色，突然松开他的手，转身从战术背包里摸出枚菱形晶体——那是圣区特供的星垣盾，能隔绝S级以下源能冲击。戴在霜儿颈间。她把晶体塞进陈洛掌心，指尖擦过他掌纹里未干的血渍，如果三小时后没收到定位......
我会回来。陈洛打断她。
他替妹妹戴好晶体，看那抹银光没入她锁骨下的皮肤，这才转身走向病房门。
门开的瞬间，冷风吹起他额前湿发，露出眉骨处道淡白疤痕——那是七年前替林昭挡暗箭时留下的。
走廊灯光在身后渐次熄灭。
陈洛沿着记忆里的安全通道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得极轻，像怕惊醒什么。
地下三层的防火门后，站着个穿墨色风衣的男人。
他背对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只有喉结动的时候，能看见颈侧一道蜈蚣似的疤痕——那是源能暴走的痕迹。
陈先生。男人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让令妹多睡会儿。
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陈洛没接话。
他盯着对方腰间挂着的青铜钥匙串——每枚钥匙齿痕都与记忆里父亲实验室的门禁卡吻合。
七年前清道夫破门时，他躲在通风管道里，亲眼看见那些人用类似的钥匙打开了父母的研究室。
伸手。黑曜抬起手。
他掌心浮起团暗紫色光雾，里面裹着无数细如游丝的规则纹路。
陈洛盯着那团光雾，系统面板突然疯狂跳动：【检测到规则级能量，吞噬进度条+3%（当前90%）】。
他没犹豫，将手掌按了上去。
刺痛从掌心炸开，像有无数根冰针刺进血管。
陈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墙壁、消防栓、黑曜的脸都变成流动的色块，最后地一声坍缩成一片虚无。
再睁眼时，他站在片漂浮着规则碎片的空间里。
淡金色的碎片像被揉碎的星子，有的刻着源能公式，有的画着古魔法阵，还有的......他伸手接住片泛着血锈的碎片，瞳孔骤缩——那上面是父亲的笔记，双轨理论四个字被红笔圈了七遍。
这里是你父母的核心实验室。黑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洛抬头，看见他站在悬浮的平台上，身后是扇青铜门，门缝里渗出幽黑雾气，但他们的研究，远不止融合源能与古魔法。
话音未落，门内突然涌出团蓝光。
那光凝聚成道虚影，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陈洛瞬间红了眼。
那是他父亲陈宏，左耳垂上的痣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影像里的陈宏正在调试仪器，背景音夹杂着电流杂音：议长先生，零号的吞噬效率已经达到117%，他能......
够了。另道声音截断他。
那声音陈洛在议会的全息投影里听过无数次，是现任议长霍克。
影像里的霍克端着红酒杯，杯壁倒映出墙角蜷缩的黑影，陈教授，我们需要的是武器，不是威胁。
黑影动了动。
陈洛这才看清那是个少年，苍白的皮肤下浮着青黑血管，指尖滴着暗紫色源能液。
少年抬头时，他如遭雷击——那双眼和他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连眼尾的泪痣位置都分毫不差。
他们叫我零号。少年开口，声音像两块冰相撞，但我知道，你们还会造一号、二号......直到找到能控制吞噬法则的容器。
影像突然雪花四溅。
陈洛踉跄着扶住最近的规则碎片，掌心被割出血珠。
那些血滴刚落地，就被地面的黑雾吞噬，连痕迹都没留下。
你父母发现了议会的计划。黑曜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他们想给吞噬法则加道保险，却被当成了零号的同谋。
至于零号......他指向青铜门，被封在里面，和你父母的研究资料作伴。
陈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七岁那年，父亲蹲在地上给他修变形金刚，说小洛以后要做规则的主人，别被规则困住；想起母亲熬夜改论文时，总在他床头放杯热牛奶，杯底压着画满魔法阵的草稿纸。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原来所谓的源能战争，不过是议会为掩盖吞噬实验的幌子。
所以你带我来，是想让我救零号？陈洛转身，眼里燃着幽蓝火焰，那是吞噬法则觉醒时才会有的光。
黑曜笑了。
他的笑像块裂开的冰，露出下面的暗潮：我只是让你看清，你不是第一个觉醒吞噬法则的人。他指节叩了叩青铜门，门内传来闷响，像某种沉睡的野兽在翻身，而议会......
通讯器在陈洛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来，屏幕上显示着林昭的定位——稳定，绿色。
但备注栏跳出行血红色小字：【检测到圣区清道夫小队进入灰区，目标：零号工坊。】
他们知道了。黑曜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议会知道你觉醒了吞噬法则。
陈洛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望着青铜门内翻涌的黑雾，又看了眼通讯器里跳动的红色坐标，突然抓住黑曜的手腕：送我回去。
现在。
黑曜没动。
他望着陈洛眼底翻涌的光，突然低笑出声：别急，陈先生。他打了个响指，规则碎片开始旋转，在两人周围形成漩涡，吞噬法则的真相，才刚刚开始。
规则空间里的淡金碎片突然凝滞，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黑曜的声音裹着黑雾渗进陈洛耳膜：议会知道你觉醒了吞噬法则，但他们不会杀你......因为他们需要你。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七年前清道夫踹门的巨响、母亲护着他时后颈渗出的血珠、父亲被拖走前喊的保护好霜儿，瞬间在视网膜上叠成重影。
他喉咙发紧，指尖掐进掌心未愈的伤口，血腥味在齿间炸开：什么意思？
他们需要第二个零号。黑曜的指尖划过悬浮的规则碎片，一片刻着吞噬效率117%的金片应声碎裂，当年那个实验体太强，强到能吞噬规则本身——他们怕了，所以封了他。
但现在......他抬眼看向陈洛，阴影下的瞳孔泛着幽绿，你比零号多了份人性。
他们想驯化的，正是这份矛盾。
通讯器在陈洛口袋里震动得更剧烈了。
他摸出来，清道夫小队的红色坐标已经逼近零号工坊——那里藏着妹妹的童年照片、母亲最后改到一半的魔法阵手稿，还有他用三个月工资修好的老式机械狗。所以你引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我妹妹还在医院，我的家——
黑曜突然抬手。
规则空间的黑雾翻涌如沸，青铜门一声裂开寸许，门缝里漏出的幽光映出个熟悉的轮廓：银白短发，左眼戴着战术目镜，机械义肢在身侧泛着冷光。
赫克托·雷恩？陈洛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天前在星环城科技博览会，这个科技派少主还举着香槟杯对他微笑，说陈先生的源能程序优化方案很有意思。
此刻对方胸前的科技派徽章泛着暗红，机械右臂正握着枚与黑曜腰间钥匙同纹路的青铜密钥。
谢了，陈洛。赫克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电子合成的刺响，要不是你触发了规则之门的共鸣，我还得再破解三个月防护矩阵。他转动密钥，青铜门发出金属扭曲的尖啸，门缝里渗出的黑雾突然凝成实质，在陈洛脚边缠成锁链。
陈洛反手抽出藏在袖中的源能匕首。
那是林昭送他的生日礼物，刀柄刻着两人名字缩写。
刀刃划破黑雾的瞬间，系统面板疯狂跳动：【检测到规则类能量，吞噬进度条+5%（当前95%）】。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缠绕的锁链正被吞噬法则分解成细流，顺着掌心的疤痕钻进血管。
你早就计划好了！陈洛的声音里浸着血锈味。
他看见赫克托战术目镜下的嘴角勾起，看见黑曜退到平台边缘抱臂旁观，看见青铜门后闪过零号苍白的脸——和他镜中的自己重叠。
我只是想验证猜想。赫克托的机械臂弹出激光刃，在空气中划出湛蓝弧光，七年前零号吞噬了整支实验小队，却因为无法控制法则暴走被封印。
而你......激光刃擦着陈洛耳际劈下，在他肩侧留下焦黑痕迹，能同时吞噬源能、古魔法和人际关系网，甚至能压制系统的吞噬渴求。
你比那个失败品多了......他的声音突然变调，多了人性？
陈洛的后背抵上悬浮的规则碎片。
那些刻着源能公式的金片割破他的衬衫，血珠滴在碎片上，瞬间被吞噬成细小的黑洞。
他望着赫克托机械臂关节处闪烁的红色核心——那是科技派最新的星核引擎，里面封存着S级源能兽的能量。
系统面板弹出提示：【可吞噬目标：星核引擎（规则级能源），是否启动？】
我不是你们的实验品。陈洛低喝。
他的掌心浮起黑色漩涡，漩涡中心是枚暗紫色规则印记——那是吞噬进度条突破90%后觉醒的新能力。
赫克托的激光刃突然凝滞在空中，机械臂的关节发出金属扭曲的哀鸣。
陈洛能清晰到周围的规则：重力规则像金色丝线，源能流动如蓝色溪流，连赫克托机械臂里的星核引擎都在他眼底显形，每个能量节点都在发出可被吞噬的嗡鸣。
你......你怎么做到的？赫克托的战术目镜闪过无数警告红光。
他试图抽回机械臂，却发现整条手臂都被某种无形力量拽向陈洛。
星核引擎的核心开始崩解，紫色源能液顺着机械关节的缝隙涌出，在空气中凝成毒雾。
陈洛的指尖按上赫克托的机械臂。
吞噬法则如饥似渴地啃噬着星核引擎的规则，他能听见赫克托的惊呼被风声撕碎，能看见黑曜的瞳孔在黑雾中微微收缩。
当最后一丝星核能量被吞噬殆尽时，赫克托的机械臂地坠地，在规则空间里砸出个深坑。
现在满意了？陈洛转身看向黑曜。
他的呼吸急促，额角的汗滴落进领口，却觉得浑身轻快——仿佛连七年来压在胸口的巨石都被吞噬了几分。
黑曜的嘴角终于扬起。
他的手指叩了叩青铜门，门内传来零号的低笑，和陈洛的声音如出一辙：很好，陈先生。
你证明了自己不仅能吞噬能量，还能吞噬规则。他的目光扫过陈洛掌心的黑色印记，但真正的考验......
通讯器再次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