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木错的风裹着冰碴子,往人骨头缝里钻。林墨举着相机拍日出,三脚架在寒风里抖得像片叶子,取景器里的湖面也跟着晃,她冻得手指发僵,连调焦环都拧不动。
“别拍了,手都冻紫了。”苏晚裹着厚外套走过来,呼出的白气在围巾上凝成霜,“回去吧,明天再来。”
“就差一点。”林墨跺着脚取暖,镜头死死盯着湖面的金光,“等太阳完全出来,光线最漂亮。”她的三脚架是入门款,稳定性本就一般,遇到这种大风天,根本扛不住。
苏晚没再劝,只是蹲在三脚架旁看了半天,手指在金属支架上敲了敲,像是在评估什么。“这架子太嫩了,”她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雪,“回去给你改改。”
林墨以为她随口说说。苏晚是修车的,摆弄相机支架这种精细活儿,哪是她擅长的?没想到回到房车,苏晚真的把三脚架拆了,零件摆了一桌子,旁边还摊着她的修车图纸,铅笔在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
“你这是干嘛?”林墨凑过去看,三脚架的中轴被锯短了一截,底座上多了几个钻孔,“别给我弄坏了,这是我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
“放心,坏不了。”苏晚头也不抬,手里拿着锉刀打磨金属边缘,火花溅在她的护目镜上,“中轴太长晃得厉害,锯短点更稳;底座加几个配重孔,能挂石头或者水壶,抗风。”
她的手指粗糙,捏着细小的螺丝却异常稳,拧螺丝刀的力度刚刚好,既不会滑丝,又能拧紧。林墨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上次在戈壁滩,她也是这样蹲在车底修轮胎,阳光照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了层金边。
改到第三天,苏晚从镇上五金店买回了几根不锈钢管,比三脚架原有的材质厚了一倍。“换上这个,别说纳木错的风,就是阿里的妖风也吹不动。”她笑着往支架上焊钢管,电弧光在狭小的房车里闪得刺眼。
林墨怕她烫着,在旁边举着灭火器待命,却被她赶开:“去拍你的照片,别在这儿添乱。”她的语气带着点凶,眼神却很软,“弄好了叫你。”
第五天清晨,苏晚把改装好的三脚架放在林墨面前。原本单薄的支架变得敦实了不少,中轴处缠着防滑的橡胶圈,底座多了三个可折叠的支脚,每个支脚上都有个挂钩,旁边还配了个沉甸甸的铸铁配重块。
“试试。”苏晚擦了擦手上的油污,眼里带着点期待,像个等着被夸的孩子。
林墨把相机架上去,试着晃了晃,三脚架稳得像钉在地上,连一丝晃动都没有。她调焦、按快门,手指再也不用因为对抗风的晃动而较劲,取景器里的画面清晰又稳定。
“太厉害了!”林墨转身抱住她,鼻尖蹭到她脸上的机油味,却觉得格外安心,“你怎么想到的?”
“修车的时候,底盘不稳就加配重,减震不好就换弹簧。”苏晚拍了拍支架,“这玩意儿跟车一个道理,找到问题就好办。”她顿了顿,补充道,“橡胶圈是用你上次坏掉的登山鞋带缠的,防滑,还不冻手。”
林墨低头看那个橡胶圈,果然是她扔在角落的鞋带,被苏晚洗得干干净净,缠得整整齐齐。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
改好的三脚架跟着她们去了很多地方。在珠峰大本营拍星空,零下四十度的夜里,它稳稳地立在雪地里,陪她们等了五个小时;在怒江大峡谷拍瀑布,水汽弥漫中,它牢牢抓着湿滑的岩石,没让相机沾到一点水;在罗布泊拍日落,沙尘暴卷着石子打在支架上,它硬是没挪过位置。
粉丝们在视频里看到改装后的三脚架,纷纷留言:“这支架看着好硬核!”“苏师傅改行做摄影器材吧,我第一个买!”“林墨姐快给支架起个名,叫‘苏坚强’怎么样?”
林墨把评论念给苏晚听,她正在给房车换机油,闻言笑了:“叫什么都行,管用就好。”
有次直播修相机,林墨特意展示了这个支架,给大家看那些焊接的痕迹、自制的挂钩,还有那个用登山鞋带缠成的防滑圈。“这不是什么专业设备,”她摸着支架上的温度,“但它比任何昂贵的器材都珍贵,因为每个零件里,都藏着有人怕我冻着、怕我累着的心意。”
屏幕上刷过一片“泪目”的弹幕,林墨看着那些跳动的文字,突然明白:苏晚改装的从来不是三脚架,是想让她在追逐风景的路上,少一点狼狈,多一点安稳;是想告诉她,不管她想去多远、多险的地方,都有个人会为她搭好最稳的台,让她可以安心地,把所有美好都收进镜头里。
后来,这个三脚架成了她们的“吉祥物”,林墨走到哪都带着它。苏晚偶尔会检查支架的螺丝有没有松动,像在保养自己的扳手。林墨知道,这支架会陪她们走过更多的路,就像身边的这个人,会一直站在她身后,做她最稳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