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囚狱入口,森严的符文壁垒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光泽。十王司的判官 雪衣 正与策士 青镞 进行着例行的交接手续,她那毫无波动的声线如同寒冰,与青镞的沉稳干练形成鲜明对比。
“根据神策府密令与十王司核准,准许 椒丘、貊泽 二位,进入幽囚狱深层区域,对特定封印节点进行周期性检查。”雪衣递过一枚闪烁着幽光的玉符,“路线已划定,禁制已做临时调整,请于两个时辰内完成作业并撤离。”
椒丘 推了推他的单片眼镜,脸上带着学者特有的专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微微欠身:“有劳雪衣判官。”他身边的 貊泽 则依旧保持着军人的挺拔,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扫视幽囚狱入口那如同巨兽獠牙般的结构时,微微眯起,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
“走吧,老貊。”椒丘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了然,“风雨欲来,这潭死水,也该动一动了。”
貊泽冷哼一声,声音沙哑:“呼雷那厮……被关了这么多年,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他那身反骨了。这次,正好让他彻底‘安分’下来。”
雪衣似乎并未在意他们的低语,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引着二人踏入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深门户。青镞目送他们进入,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随即被坚定取代,她需要在此统筹外围,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
跟随雪衣,椒丘与貊泽穿行在幽囚狱错综复杂的通道中。两侧是冰冷的、不知何种材质打造的狱壁,其上刻满了镇压与禁锢的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每隔一段距离,便有身着玄甲、气息沉凝的十王司精锐沉默驻守,他们的眼神如同磐石,确保着此地的绝对秩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绝望、怨念与强大禁制力量的沉重气息,仿佛连时间在这里都变得粘稠而缓慢。
他们甚至能隐约听到从更深处传来的、某些被囚禁的强大存在无意识的嘶吼或低语,那声音穿透层层禁制,依旧带着侵蚀心智的力量。这里关押的,无不是曾掀起腥风血雨、危及仙舟安宁的极恶之辈。
“真是……令人不愉快的地方。”椒丘轻声感叹,指尖拂过一片冰凉刺骨的狱壁。
貊泽的目光则如同鹰隼,扫过沿途每一个守卫,每一个转角,每一个能量节点。他注意到,在一队例行巡逻的云骑中队长及其队员交接时,那名中队长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与浑浊,与他身边几名队员那过于同步、甚至带着一丝狼性警惕的姿态形成了微妙的不协调。貊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并未声张,只是将这份疑虑压在心底。他并不知道,这名中队长已被 岁阳 的力量悄然影响,而他身边那几名“队员”,正是 步离人 精锐伪装的。
雪衣带领他们穿过一层又一层光华流转的禁制光幕,越往深处,守卫越是森严,环境的压抑感也越是强烈。最终,他们抵达了靠近核心封印区的外围检查点。
“由此向内,便是绝对禁区。二位请在此按规程进行检查作业。”雪衣停下脚步,声音依旧冰冷,不容置疑。
椒丘与貊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知道,真正的风暴中心,就在那禁制之后。而他们此行,既是检查,也是一种无形的“见证”与“催化”。
……
数个时辰后,幽囚狱深处,那被无数符文锁链与能量光柱重重笼罩的核心封印区域,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断裂的符文锁链如同死蛇般垂落,原本稳定运行的能量光柱此刻黯淡无光,甚至有几处已然崩碎。空气中弥漫着狂暴的雷霆余息、空间被强行撕裂的刺鼻焦糊味,以及一股浓郁不化的、属于步离人的血腥与野性气息。
貊泽 半跪在地,原本整洁的云骑制服已是破损处处,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襟,他手中的长枪仍在低鸣,枪尖甚至有些许融化的痕迹,显然经历了一场远超预料的恶战。他强提着一口气,向接到紧急传讯、匆匆赶来的 景元 与 怀炎 将军禀报,声音因伤势和急切而略显嘶哑:
“将军!呼雷……挣脱了!我们……我们遭遇了内外夹击!有内鬼接应!那厮……它挟持了椒丘!末将力战不敌,只能拼死突围出来报信!请将军速速定夺!”
他的话语简短,却信息量巨大。呼雷不仅成功脱困,竟还懂得利用人质!而椒丘作为并非以战斗见长的策士,落入此等凶暴的步离人战首手中,情况岌岌可危。
几乎在貊泽汇报的同时,完成了外围清剿与信息封锁的 彦卿 与 青镞 也率队赶到汇合点,所见亦是满目疮痍的战斗痕迹与那空荡荡、已然失效的封印核心。空气中残留的剑意、雷暴之力以及岁阳那特有的精神干扰余波,无声地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激烈与复杂。
景元将军与怀炎将军亲临现场,两位身经百战的仙舟统帅面色凝重地扫视着周围被破坏的禁制。景元的目光尤其锐利,他掠过那些被以某种精巧手法破坏、而非纯粹依靠蛮力冲撞的关键符文节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深沉。
“果然如此。”景元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它变得……更聪明了,也学会了‘合作’。”
怀炎将军蹲下身,粗粝的手指触摸着地面上残留的一丝奇异焦痕,那痕迹并非呼雷那标志性的、充满毁灭意味的狂暴雷霆,反而带着一种刻意内敛的、试图模仿他物气息的诡异波动,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丝狐人特有的灵能残留。他眉头紧锁,沉声道,声音如同闷雷:“这孽障……竟学会隐藏自身那狂暴的呼雷气息,模仿起了狐人的能量痕迹?它何时变得如此狡诈?!还有这岁阳的精神干扰痕迹和步离人狼卒的爪印……当真是沆瀣一气!”
景元负手而立,望向幽囚狱那如同深渊巨口般的出口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壁垒,看到外界的罗浮星空:“被囚禁的漫长岁月,足以磨去一些鲁莽的棱角,也足以教会它隐忍与计谋。尤其是,当它有了新的、各怀鬼胎的‘合作者’——那些精通潜伏与伪装的步离人残党,那擅长蛊惑与操纵的岁阳,以及……可能在更深处提供智慧与引导的幻胧阴影。”
他缓缓分析道,声音冷静地剖析着眼前的危局:“它没有依仗刚刚脱困的力量直接杀出,反而懂得挟持人质作为筹码,又懂得伪装潜藏,掩盖行踪……这说明它不再仅仅是一头依靠本能和蛮力行事的凶兽。它有了明确的目的,并且学会了 隐忍 与 策略 。它知道此刻正面对抗整个仙舟并非明智之举,所以它选择隐藏起来,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潜入草丛,等待时机,或者……去完成它那与同伙们共同谋划的、未知的真正图谋。”
“放下身为步离人战首的骄傲,甘于伪装,行此鬼蜮伎俩……”怀炎将军站起身,语气复杂而沉重,“一个懂得动脑子的呼雷,比一个只会咆哮着冲锋的呼雷,要危险十倍、百倍!”
景元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如刀,已然有了决断:“传令下去,全面封锁消息,对外只宣称幽囚狱进行紧急维护,暂停一切探视与外部作业。内部,启动‘天罗’最高级别追踪预案,动用所有资源,重点排查所有狐人聚居区、能量异常波动点以及近期所有非正常人员流动记录。它既然选择了伪装,就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他看向身旁的彦卿、青镞与勉强支撑着的貊泽,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的对手,已经变了。接下来的追捕,不再是简单的武力围剿,而是智慧、耐心与信息的较量。它挟持椒丘,必有所图,在它达成目的前,椒丘暂时应是安全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比它更快,比它的同伙更狡猾,在它造成更大破坏、引发更大恐慌之前,把它从罗浮的阴影里……彻底揪出来!”
幽囚狱深处的阴影似乎暂时散去,但一个更加狡猾、更加危险、且拥有帮凶的敌人,已经如同病毒般融入了罗浮的肌体与万家灯火之中。真正的猎杀,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