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万法仙城,林守心与苏九儿乘坐飞舟,一路向北。
越是靠近幽州,气候越发严寒,天地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死寂。下方的大地,原本应是灵脉汇聚、生机盎然之处,此刻却呈现出大片大片的灰败与龟裂,草木枯萎,河流干涸,仿佛生命的痕迹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
“好重的死寂之气……”苏九儿蹙眉感受着,“这绝非寻常的地脉枯竭,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抽干了生机。”
林守心立于船头,额心秩序之种微微发光,感知着这片天地间残留的法则痕迹。在他的“秩序视野”中,能清晰地看到无数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灰色丝线,正从四面八方,贪婪地抽取着地脉中残存的灵气与生机,汇向幽州深处。
“是混沌侵蚀,混合了一种极其阴寒的掠夺阵法。”林守心眼神冰冷,“布阵之人,手段狠毒,这是要绝了幽州的根基。”
数日后,飞舟抵达玄冥宗山门所在——“北冥雪原”。
放眼望去,万里冰封,雪虐风饕。一座完全由万年玄冰构筑而成的巨大城池,矗立在雪原中央,散发着亘古不化的寒意。这里便是玄冥宗根基所在,北冥城。
与太一仙门的万法仙城不同,北冥城显得肃杀而冷清。城墙上巡逻的弟子皆身着玄黑冰甲,神色冷峻,眼神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飞舟在城外指定的冰原降落。早有玄冥宗的修士在此等候,为首的是一位面容冷硬、气息如万载寒冰的中年修士,正是曾在太一仙门有过一面之缘的寒螭真人。
“守藏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寒螭真人拱手,语气如同这里的寒风,听不出丝毫热情,“宗主已在冰魄殿等候,请随我来。”
他的目光扫过林守心,尤其是在他额心那若隐若现的秩序之种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林守心点头致意,与苏九儿跟随寒螭真人,乘坐由冰晶凝成的车辇,进入北冥城。
城内建筑皆由寒冰雕琢,美轮美奂,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冷意。街道上行人稀少,即便有,也是行色匆匆,脸上带着化不开的忧色。整个城池,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
冰魄殿位于城池最深处,通体由一种罕见的“万年冰魄”铸成,寒气逼人,神识难侵。
殿内,玄冥宗宗主——北冥真君端坐于一张寒玉宝座之上。他须发皆白,面容古朴,周身散发着如同深渊般浩瀚的寒意,竟是一位元婴中期的强者!
见到林守心进来,北冥真君缓缓睁开眼眸,那双眼眸如同两颗万载寒冰,冰冷彻骨,没有丝毫感情。
“林守心?”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寒气,在大殿中回荡,“你不在青州纳福,来我幽州这苦寒之地作甚?”
语气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排斥。
林守心不以为意,行礼道:“守心受九州盟所托,担任巡守使,巡查各地混沌侵蚀情况。幽州地脉枯竭之事,关乎亿万生灵,守心特来查看,看看是否有能相助之处。”
“相助?”北冥真君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玄冥宗立宗万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地脉之事,我宗自有处置,不劳守藏使费心。请回吧。”
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苏九儿眉头一挑,就要发作,被林守心以眼神制止。
林守心目光平静地看着北冥真君,缓缓道:“北冥宗主,地脉乃一州之根本。如今枯竭之势已蔓延三成,若再不遏制,不出十年,幽州将化为死地,玄冥宗万年基业,亦将毁于一旦。宗主所谓的‘自有处置’,莫非就是坐视不理,任由其发展吗?”
他话语平和,却字字如刀,直指要害。
北冥真君眼中寒光一闪,整个大殿的温度骤然再降,空气中甚至凝结出细密的冰晶!强大的元婴威压如同潮水般向林守心涌去!
“黄口小儿,安敢在此妄言!”
然而,那足以让金丹修士心神崩溃的恐怖威压,在靠近林守心周身三尺时,便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无形无质、却更加浩瀚深邃的秩序意蕴悄然化解,未能掀起半点波澜。
林守心依旧站在原地,衣袂都未曾拂动一下。
北冥真君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玄冥宗弟子仓惶闯入,也顾不得礼节,急声道:“宗主,不好了!冰渊秘境……秘境深处的封印……波动异常!寒气……寒气正在失控外泄!”
“什么?!”北冥真君猛地站起身,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怒与……一丝恐惧的神情。
林守心心中一动。冰渊秘境?封印?
他忽然想起凌波仙子隐晦的提示,以及一路感知到的、那抽取地脉生机的灰色丝线最终汇聚的方向……似乎正是这北冥城深处!
难道幽州地脉枯竭的源头,并非外敌,而是……玄冥宗自身?
北冥真君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眼眸第一次真正落在林守心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决绝。
“林守心,”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排斥,“你既是巡守使,又口口声声要为幽州出力。可敢随本座,去那冰渊秘境深处一探?”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充满了未知与风险。
苏九儿立刻传音:“小心有诈!”
林守心看着北冥真君眼中那难以掩饰的焦灼与一丝……近乎绝望的复杂神色,心中了然。这绝非作伪。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坚定: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