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穿着褪色羌裙、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子站了出来。
她肤色微黑,面容姣好,眼神清澈中带着勇敢,用生硬但还算清晰的唐话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江逸风抬手,示意汪植和叶开不要轻举妄动,他自己翻身下马,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女子:“我等是大唐子民,自松州而来,路过此地,并无恶意。”
“唐人?”女子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他们的服饰和面容,确实与凶悍的吐蕃人不同。
她回头用羌语对族人们说了几句,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既然不是吐蕃人,那么关于藏匿逃兵的事情,似乎也不必过于遮掩了。
女子转向江逸风,脸上露出些许腼腆的笑容:“我叫阿玛尼。刚才……误会,我们以为是吐蕃兵。
远道而来的客人,请到里面坐。”她们部落并不讨厌唐人。
三人虽不敢放下戒心,但也接受了阿玛尼的邀请,进入部落。
黑水河谷沉入暮色,斜阳为白狗羌部落的毡帐与石垒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余晖。
确认江逸风三人乃是唐人后,部落中原本隐约的警惕便如春冰化水,悄然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好奇的、小心翼翼的接纳。
那些原本藏在帐幕之后的妇孺也陆续现身,隔着一段距离,悄悄打量这几位风尘仆仆的异乡来客。
阿玛尼脸上的腼腆笑意真切了许多,她引着三人行至部落边缘一处靠近溪流的僻静之地。
那里有一个半敞开式的废弃棚屋,以粗砺的石块和原木简易搭成,原先似是堆放干草杂物之用。
“这里,安静。”阿玛尼用生硬的唐话费力比划着,“你们,住。”
“有劳小娘。”江逸风微微颔首,目光不动声色地将棚屋及周遭环境扫视一遍,心下稍安。
甫一安顿,叶开便有些按捺不住。
他心心念念着那“大杀器”,眼见有了这处相对安稳的落脚点,立刻从行囊中取出那箱黄糖与小巧锅具。
“汪师兄,快,帮忙生火,江兄,你瞧瞧这黄糖得加多少水?”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着手清理地面,准备架锅,迫不及待地要实践江逸风所授的“黄泥脱色法”,以期提炼出纯净白糖——此乃改良火药的关键一步。
汪植见叶开那猴急模样,无奈摇头,反正这是早晚都要做的事,便依言行动。
他提了个筐,在部落周围仔细拾捡干燥的牛马粪便。
在这片草原上,此物才是常见且耐燃的燃料。
他这举动引来了些羌人好奇的注视,却无人上前阻拦。
阿玛尼果然被这三人古怪的行径吸引了。
她并未离去,反而饶有兴致地蹲在棚屋不远处,看着叶开笨拙地生火、熬糖,看着汪植将一块块干粪垒起,又看着江逸风沉默地检查那些密封的铁罐。
她觉得这些唐人所作之事,比部落祭司的仪式更为神秘难解。
“你们……做甚么?”阿玛尼终是忍不住开口,眼眸亮晶晶的,指向锅中逐渐融化的粘稠糖浆,“那个,甜的,煮它?”
叶开正被烟气呛得有些狼狈,闻言头也不抬:“做好东西,能救人无数。”语气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张扬。
江逸风瞥了叶开一眼,目光微含告诫,随即转向阿玛尼,温和解释道:“是一种药物,需用糖来炼制。”此说并非全然虚言,火药古时本就常被归入“药”类。
阿玛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并未离开。
此后数日,她几乎成了这临时“工坊”的常客,时常送来些新鲜奶渣或洁净清水,而后便安静在一旁观看,偶用磕绊的唐话发问,眼中满是对未知事物的探究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