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仪及其子、时任周王府属官的上官庭芝,以“谋反”大罪被投入天牢,严刑拷打。
王伏胜等一干牵连其中的宦官,亦未能幸免,直接被处死。
废太子李忠,这个早已被遗忘在偏僻角落的可怜人,也一道被赐予白绫,无声无息地了结了他短暂而悲凉的一生。
最终,上官仪、上官庭芝父子被绑赴东市刑场,斩首示众。
曾经名满天下、位极人臣的一代文宗,连同他年轻的儿子,就这样身首异处,血染黄沙。
上官府邸被查抄,家产尽数没入宫中。
女眷充入掖庭为奴。
其中,便有上官仪年仅五岁的孙女,那个在襁褓中便显出聪慧,被祖父寄予厚望,名唤婉儿的小女孩。
等待她的,将是深宫为婢、任人践踏的悲惨命运。
消息传到忠勇侯府,卢照邻几乎是踉跄着闯入听澜轩的。
他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悲恸、愤怒与难以置信的恐惧。
“江侯,江侯,”他抓住江逸风的衣袖,声音嘶哑,“上官……上官公……他们……他们被……斩了,满门……男丁尽诛,女眷没入掖庭,这……这简直是……是……”他悲愤得说不出话来,身体因激动而颤抖。
江逸风傩面下的目光复杂。
他虽知历史轨迹难逆,但亲耳听闻此等惨剧,尤其是想到那个无辜卷入的小女孩,心中亦是波澜难平。
他扶着卢照邻坐下,亲手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卢兄……节哀。”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无力,“朝堂倾轧,波谲云诡……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上官公……唉。”他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包含着对命运无常的感慨,亦有未能阻止的遗憾。
但看向身边卢照邻似乎还是意难平,江逸风决定为这位好友做些事。
沉默良久,江逸风看向卢照邻:“上官公之罪,稚子何辜?其孙女上官婉儿,年方稚龄,聪慧早显。若就此埋没于掖庭,受尽苦楚,岂不可惜?亦非仁者所为。”
卢照邻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希冀:“江侯之意是……?”
“我府中,尚缺一名陪伴内侄苏灿读书的伴读女童。”江逸风语气平静,却带着决断,“婉儿虽年幼,然其祖文名鼎盛,想必家学渊源。
某欲向天后求个恩典,将此女赐予我府中为伴读。一则全其性命,免受宫刑之苦;
二则教养成人,使其不负其祖遗风,卢兄以为如何?”
卢照邻闻言,激动得再次起身,对着江逸风深深一揖,声音哽咽:“江侯仁心高义,泽及遗孤,此乃大善,大善啊!上官公在天之灵,亦当感念侯爷恩德。”
江逸风心中闪过,文人相轻,这卢照邻都未曾与上官仪相交认识过,都尚且如此,自己很多时候是不是谨小慎微了一些。。。。。
翌日,江逸风便入宫求见武曌。
在紫微宫偏殿,他并未过多提及上官仪之事,只言道:“臣之内侄苏灿,顽劣愚钝,需一聪慧伴读,导其向学。
久闻前西台侍郎上官仪有一孙女,名唤上官婉儿,虽年幼,然承其祖风,颖悟非常。
臣斗胆,恳请天后开恩,将此女赐予臣府中,充为苏灿伴读。
使其得沐教化,他日或可成器,亦不负其祖上官公昔日文名。”
武曌端坐凤椅之上,凤目如电,审视着阶下傩面的江逸风。
她何等精明之人,岂会不知江逸风此举用意?保全上官血脉?示恩于士林?亦或是……真的只是需要一个伴读?她心中念头飞转。
上官仪已死,其势已灭,一个五岁女童,翻不起任何风浪。
卖给江逸风这个人情,既能彰显自己“宽仁”,又能紧紧拴住这位深不可测的忠勇侯,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