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深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冻结了巷口剑拔弩张的空气。
沈冰持剑而立,身姿挺拔如松,玄色银边的劲装在微弱的光线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她甚至没有多看李言一眼,那双不含丝毫感情的凤眸,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逐一扫过冯巡使、钱小旗以及那个戴着兜帽的竖瞳怪物。
被她目光扫过的人,无不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压力,仿佛被什么洪荒凶兽盯上,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冯巡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显然认得沈冰,更清楚镇魔司意味着什么。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怒,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原来是沈大人。此人乃我夜行司要犯,修炼邪术,残害同僚,罪证确凿,正要带回去审讯。镇魔司插手我司内部事务,恐怕……不合规矩吧?”
“规矩?”沈冰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夜行司巡使勾结邪异,栽赃陷害,这就是你的规矩?”
她目光猛地锁定那个戴兜帽的怪物,手中古剑微微一震,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还是说,你们夜行司现在收容这等妖孽,也成了规矩?”
那竖瞳怪物在沈冰的目光和剑气压逼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它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类女性,拥有着轻易毁灭它的力量。
冯巡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沈大人休要血口喷人!此人分明是……”
“此人我镇魔司另有要案需其协助调查。”沈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有什么问题,让刘铮来找我,或者让你们司徒大人亲自去镇魔司要人。”
她根本不给对方再辩解的机会,说完,微微侧头,对身后几乎站立不稳的李言冷声道:“还能走吗?”
李言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虚弱,咬牙点头:“能!”
“跟上。”沈冰言简意赅,手中长剑并未归鞘,就这么倒提在手,转身便向着街道另一端走去。她步伐不快,却自有一股凛然气势,仿佛周围的一切阴谋诡谲都被她手中的剑强行劈开。
李言深吸一口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艰难地跟在她身后。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冯巡使、钱小旗等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却终究没敢再上前阻拦。镇魔司的积威和沈冰展现出的绝对实力,让他们投鼠忌器。那竖瞳怪物更是焦躁不安,最终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消失不见。
走出一段距离,确认身后无人跟踪后,沈冰的脚步微微放缓。她并没有带李言去镇魔司,而是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在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后门前停下。
她取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是一个干净整洁却略显冷清的小院。
“进来。”她推开门,自己率先走入。
李言跟了进去,小院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仿佛将外界的所有危险和纷扰都暂时隔绝。
一进入相对安全的环境,李言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强烈的虚弱感和剧痛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就要栽倒。
一只冰冷却稳定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一股精纯温和的真气缓缓渡入他体内,帮他稳住即将溃散的气机。
“坐下,运功疗伤。”沈冰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她将李言扶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如同一位忠诚的守卫。
李言不敢怠慢,立刻依言盘膝坐好,艰难地运转起那残存无几的家传功法,引导着沈冰渡入的那股精纯真气游走周身,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腑。
沈冰的真气属性极寒,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生机,所过之处,那些灼热躁动的余毒和被灼伤的经脉仿佛被冰泉洗涤,痛苦大为缓解,恢复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良久,李言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总算恢复了一丝生气,背后的伤口也不再疯狂渗血。
“多谢沈大人救命之恩!”他睁开眼,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
“不必。”沈冰抬手阻止了他,目光落在他身上,“你中了‘合欢散’和‘蚀髓蛊’,还能撑到现在,甚至击伤一名‘影杀者’,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合欢散?蚀髓蛊?影杀者?李言心中一震,原来那粉红雾气和肉脯里的蛊虫叫这些名字。
“侥幸罢了。”李言苦笑一声,没有过多解释,转而急切地问道,“沈大人,周淼他……”
“死了。”沈冰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发现时,浑身精血被吸干,现场残留着微弱的邪术痕迹和你的气息——当然是伪造的。冯冀(冯巡使)正好当值,便迫不及待地带人拿你。”
果然是被灭口并栽赃!李言心中寒意更盛。对方的手段狠辣且周密,几乎环环相扣。
“那冯巡使……”
“司徒大人(夜行司最高长官)的心腹之一,向来与刘铮不和。”沈冰淡淡道,“此次事件,背后恐怕不乏司徒一系的影子,甚至可能牵扯更深。”
夜行司内部的权力斗争?李言感到一阵头疼,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竟卷入了如此复杂的漩涡。
“那你为何救我?”李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不相信镇魔司会无缘无故为了一个小小提灯郎,同时得罪夜行司的实权人物。
沈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身体,直视他脑海中那盏奇异的灯。
“两个原因。”她伸出两根手指,语气依旧冰冷,“第一,你提供的‘癸酉令’很重要,指向一条我们追查已久的重要线索。你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第二,”她顿了顿,目光微微锐利起来,“你身上有‘东西’,很特别,似乎对‘癸酉’那些邪门玩意儿有特殊的克制力。这也是他们急于除掉你的原因。我对你……有点兴趣。”
李言心中猛地一紧!她果然察觉到了什么!是因为之前赵府那晚,还是这次交手?
他强作镇定,没有接话。
沈冰似乎也并不期待他回答,继续道:“从现在起,你暂时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外面关于你的海捕文书恐怕已经下发,冯冀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我……”
“刘铮那边,我会通知他。”沈冰打断他,“你安心养伤。这里很安全,没人敢闯镇魔司的私宅。”
她说完,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屋内,留给李言一个清冷而神秘的背影。
李言独自坐在院中,看着四周高耸的墙壁,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却成了被通缉的逃犯,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而且,救他的镇魔司,似乎也对他别有所图。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他摸了摸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感受着脑海中那盏微弱却顽强的灯焰。
必须尽快恢复!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
他闭上眼睛,再次沉入修炼之中。
无论多么艰难,他必须点亮这盏灯,照亮前路,杀出重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