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休是被饿醒的。不是普通的饿,是那种身体被掏空后,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索取能量的饥渴感。他挣扎着从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上坐起来,感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舌尖还隐隐作痛。
“水……吃的……”他有气无力地喊道。
墙角的水鬼努力凝聚出几滴阴露珠,滴进桌上的杯子里。饿死鬼眼巴巴地看着他,爱莫能助。吊死鬼还在跟中国结较劲,只是今天速度慢得像蜗牛。穷鬼躲在床底,连头都不敢露。
庄休叹了口气,指望这群鬼员工是指望不上了。他摸出苏月给的那张纸条,看着上面的地址和“费用算办案经费里”那句天籁之言,顿时觉得浑身又有了力气。
洗漱?不存在的。庄休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他那件最体面(也只是相对而言)的t恤,揣上全部家当——皱巴巴的几十块钱和那张宝贵的纸条,冲出了门。
按照地址,他找到了那条隐藏在老城区巷弄里的中医馆。门面古旧,牌匾上写着“济世堂”三个字,看起来颇有年头。庄休推门进去,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
坐堂的是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看到庄休进来,他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庄休脸上扫过,微微点了点头:“阴气侵体,元气有亏。小苏介绍来的?”
庄休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老先生,苏法医让我来的。昨晚……协助警方办了个案子,下了趟古井,有点着凉。”他含糊地解释着。
老者放下报纸,示意庄休坐下,给他诊脉。手指搭上腕脉,庄休就感到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经脉流入体内,舒服得他差点呻吟出来。
“嗯。”老者诊了片刻,收回手,“问题不大,就是消耗过度,又被井底阴寒之气冲了身子。开三副药,早晚煎服,静养三日,忌生冷油腻,少近阴秽之地。”老者一边说,一边龙飞凤舞地开着方子。
“那个……老先生,费用……”庄休小心翼翼地问。
老者头也没抬:“小苏打过招呼了,记她账上。”
庄休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这怎么好意思……”
“年轻人,帮公家做事,该有的保障要有。”老者把方子递给他,又从一个古朴的小瓷瓶里倒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这个,现在服下,固本培元。”
庄休接过药丸,入手温润,药香扑鼻,一看就不是凡品。他赶紧吞下,药丸入腹即化,一股暖流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连疲惫感都减轻了不少。
“多谢老先生!”庄休真心实意地道谢。
“去吧,按方吃药,好好休息。”老者挥挥手,又拿起了报纸。
庄休拿着药方,去柜台抓了药。看着那包装精美、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三包药材,他再次感慨公家单位的福利就是好。这要是自费,把他卖了都买不起。
心满意足地提着药回到他的“阴气套房”,庄休严格按照医嘱,找出那个落满灰尘的旧砂锅,开始熬药。浓郁的草药味弥漫在房间里,连那几只鬼都好奇地凑过来闻了闻,然后被那股阳和之气逼得退开几步。
喝了药,又服了那颗珍贵的药丸,庄休感觉好了很多。他盘算着这三天的静养该怎么过。忌生冷油腻?没问题,他平时也吃不起。少近阴秽之地?嗯……自家好像就是阴秽之地,这有点难办。看来得想办法净化一下房间环境了。
正当他琢磨是忽悠水鬼当加湿器喷点药蒸汽,还是让吊死鬼用红绳编个“净化阵”(纯属瞎编)时,他的老人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庄休疑惑地接起:“喂?”
“是庄休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客气的中年男声,“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感谢您日前在‘老街古井案’中提供的重大协助。根据相关规定,为您申请了一笔‘热心市民提供重大破案线索奖励’,共计五千元现金。请问您方便来市局领取一下吗?或者我们可以派人给您送过去。”
五……五千块?!
庄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不是做梦!
“方、方便!我自己去拿!我自己去!”庄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五千块!对他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可以交多久房租!可以吃多少顿肉!
挂了电话,庄休激动地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功德赚了,公费医疗享受了,现在还有现金奖励!这波简直血赚!果然跟着苏法医有肉吃!虽然过程惊险了点,但回报丰厚啊!
他立刻决定,不等静养三天了,奖励金必须第一时间落袋为安!他换上身勉强能见人的衣服,揣上身份证,兴冲冲地就要出门。
临走前,他看着屋里几只眼巴巴望着他的鬼,难得大方了一次:“等着!今晚加餐!给你们也烧点好的!”(指买点质量好点的香烛纸钱)
庄休一路几乎是飘着来到了市公安局,办好手续,签字画押,将那厚厚的五沓百元大钞小心翼翼地揣进内兜,感觉走路都带风。
有钱了!庄休的第一反应不是挥霍,而是……安全感!他终于不是那个兜里只剩三块五的穷光蛋了!
他先去银行把钱存了起来,只留了几百块备用。然后,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改善伙食!他破天荒地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饭馆,点了一荤一素一汤,外加一大碗米饭,实实在在地吃了一顿饱饭。
吃完饭,他又去丧葬用品店,买了点质量上乘的香烛和金银纸。毕竟答应了几只鬼员工,不能食言。而且,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它们的地方。
提着香烛纸钱往回走,庄休心里盘算着:这笔钱得精打细算。房租要交了,得留出来。剩下的,得想办法钱生钱,或者……提升一下自己的“业务能力”?老靠地府的残次品和苏法医的救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也许,该去本地的古玩市场或者风水街转转?说不定能淘到点便宜又实用的东西?或者,想办法接点“私活”?帮人看看风水、驱驱小邪祟什么的?有苏法医这块金字招牌在(虽然不能明说),说不定能打开市场?
庄休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危机暂时解除,钱包略有盈余,他那吝啬鬼兼商业鬼才的头脑又开始活跃起来。
然而,他刚走到筒子楼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在那里——是苏月。
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庄休,尸检和物证的初步结果出来了。”苏月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凝重,“井里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那三具多出来的尸体……死亡时间相差了至少二十年。最早的一具,可能死于近百年前。”
庄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近百年前?这案子,怎么还带考古的?!